韦明玄信手取下宫灯上的护罩,随手去拨上头忽明忽暗的烛火,眼见着那烛光渐渐地明透起来,这才有了兴致说话:“卢氏人到了吗,分到哪儿去了,什么位分?”
贾兴恭敬的俯首,尽管书房里没有别人,他的声音却还是压得很低:“昨日晚间到的,安排在凝翠宫了,封了宣妃。”
宣者,天子宣室也。
果然,这女人,还是像前世一样得宠啊。
韦明玄心里嗤笑一声,脸上却无波无澜:“我叫你查的,都查到了吗?”
贾兴看不透六殿下在想什么,却也知道他的辣手无情,话语间愈发的小心翼翼:“奴才仔细查了,卢氏出身湘西,其亲被当地知府所害,她与小妹自幼随同母亲度日,是二殿下帮她父亲沉冤得雪,赡养孤母幼妹,于她有大恩,所以如今才会为二殿下所用,任他驱使,入宫伴架。
不过,这些事情都被二殿下的人抹了去,是奴才花了大力气,去她原籍才查到的,不细心的人,一定注意不到这二人的联系。”
见韦明玄神色如常,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贾兴才继续道:“卢氏入宫,既是二殿下安排,咱们要不要透露给陛下那边知道?”
韦明玄眼睛里掺了几分笑意,淡淡的道:“不必了,由着她去。咱们知道的,父皇没理由不知道。
稍后你再去回了母后,对这个宣妃娘娘,只断了她的念想就是了,命要留着,我自有用。”
贾兴连忙点头称是,想了想,又试探着建议道:“殿下,咱们是不是也在陛下那里安排个人伺候?若是有事,也能同咱们通个气。”
韦明玄冷冷一哂:“你是哪里来的自信,在父皇那里安插人,还不会被发现?
他可不是只知女色,不问其他的君主,若是被发现了,一个勾结内宫,窥视帝踪的帽子扣下来,叫你上去顶吗?”
贾兴额上直冒冷汗,没敢继续言语。
在心里想想前世,韦明玄摇头轻叹:“我这个父皇啊,天地之大,只怕还找不到他狠下心肠,不敢做的事呢。”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六皇子可以说,却不是奴才可以说的,甚至于连听都不行。
贾兴只在一旁装聋作哑,隐形人一般,等着他过去这一阵。
韦明玄也没有等着贾兴同自己搭话的意思,略微顿了顿,又道:“我叫你找的东西,可有眉目?”
贾兴在旁陪笑:“在二殿下那里安排的人说,卢氏对她母亲感情很深,而其母临终留下的一对钗子,珍惜的很。”
韦明玄眼里头的笑意终于扩散到了脸上:“照着之前吩咐的安排,叫这位宣妃娘娘好好享受一下,三千宠爱在一身是什么滋味。”
贾兴躬身应了一声,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等贾兴离去,韦明玄才冷冷的笑了出来。
这个卢氏,前世可是个相当了不得的人物。
在皇帝微服时来了一场邂逅,在一众刺客追杀救驾,本人又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玩的桥段虽然老套,但是却极有效。
韦明玄有时候也在奇怪,这个卢氏凭何能得皇帝盛宠多年,甚至于隐隐压皇后一头。
看脸吗?
后宫里算是最不缺绝世美人的地方了,卢氏那张脸,不说是同阮阮相比,就是同后宫诸妃相较,也只算是中人之姿。
看头脑吗?
后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哪里有人是真正简单的?
弯弯绕绕起来,只怕心机再深的人进去也会有百密一疏的地方。
卢氏的确聪慧,却也称不上聪明绝顶。
再者,皇帝会真心喜欢这种调调吗?
想到这里,韦明玄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难道,真的是为了那个所谓的救驾之功?
自己都能看出卢氏出现的蹊跷,在各种心计之中浸淫多年的皇帝,难道会看不出吗?
韦明玄不相信。
难不成皇帝真的是动心了吗?
不会吧,阅尽人间国色的皇帝,最终就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在前世,这个女人硬是靠不怎么硬的硬件,得了近十年的盛宠。
在皇帝对她格外的纵容之下,一向志得意满的苏贵妃跟倾国倾城的容妃都败在了她手里,就是自己与母后千般算计万般小心,也曾经吃过她的暗亏,还是机缘巧合,才得知她愿是二皇子安插的人。
“二哥,你这枚棋子,埋得倒是真深。”
只可惜,人心这东西,向来都是最难猜的,哪里能被看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