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并不是电视里面见到的一人一个小桌,中间还要表演歌舞。
而是陆听枫自己设计的西式长桌,她认为那样太客气,说话也不方便,后来只要是私下里的聚餐,就是在这里进行的。
看大家熟稔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聚餐方式。
桌上燃着蜡烛,长柄烛台照在桌布上,一室温馨愉悦氛围。
因为刚进来的人而安静了几秒的氛围被俞泓祯打破。
他嘴角携着笑,挑眉看着坐在殷诀清身侧的陆见微,语气是少见的熟稔,“如疏,好久不见。”
陆见微抿唇,心下复杂。
早在陆见微没有嫁给三岁的小皇帝的时候,俞泓祯还是给陆见微表白过的——虽然不怎么走心就是了。
但是现在怎么看都看不出俞泓祯眼里的尴尬。
“晋王日安。”
陆见微点头。
殷诀清在旁边问道:“今天做了什么?”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俞泓祯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人说话。
陆见微侧头回答他的问题,心中松了口气,“也没有做什么,在飘阁见了两个人。”
她想了想又补充:“有一个之前喜欢你。”
殷诀清没有在意后一句,“然后呢?”
“我把你的玉佩送给与溪与泉了。”
她手指摩挲了下茶杯沿,“然后她看出来了。”
“嗯。”
殷诀清收回视线,点头。
没话了。
大约只是帮她解围,让她不尴尬于刚刚和俞泓祯的对话,以至于真的只是说了一句让她不陷入尴尬的话,之后就再没有说话了。
严格地说,俞泓祯不是喜欢陆见微,他只是喜欢陆见微之前的那种类型——娇娇软软被捧着长大的女孩儿。
而当陆见微黑化之后,俞泓祯就不喜欢了。
陆见微想起这段记忆,嘴角僵了一下。
俞泓祯倒没有想那么多,他是一个只喜欢快乐的人,换言之,只要能带给他足够快乐的人,他也爱屋及乌的喜欢。
之前陆见微属于这列,现在不属于了。
见两个人不再对话,他有些无趣地点了点桌子,想着自己要吃什么。
虞今从坐下就一直注意着殷诀清,见他和陆见微说话脸色不太好看。
虽然没有明确表露什么,但是桌上的人,除了陆见微,其他人都知根知底,自然知道她是为着什么这般模样。
一时间,陆见微迎接的目光更多了。
她佯装在思考的模样沉默地看着殷诀清的手指,只是眼神没多少神采,殷诀清看了一眼,知道她在神游其外。
旁边的姜傲拍了拍虞今的手,小声凑在她耳边说:“今天是为了庆祝听枫醒来。”
虞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是放在桌子下的手指一直没有松开。
心中有几分泄气。
“你生气吗?”
为了让自己不要坐着发呆,陆见微开始和殷诀清没话找话。
殷诀清抬眼,“生气什么?”
“我把你的东西当作见面礼送给别人。”
“没有。”
“你今天怎么会让观言过来接我落座?”
“你不熟悉这里。”
“那让我坐你旁边呢?”
“你不想坐我旁边么?”
“没有。”
“那你就坐着。”
“......”
陆见微有些无力,好在菜品已经一碟一碟送了上来,她终于不需要佯装。
桌上的谈论声不断,大多是叙旧,要么再说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商议怎么解决。
华司衍并不是一个独揽大权的皇帝,相反,要不是最开始为了追妻,他根本不会走上这条路,当了两年皇帝也不见得多喜欢。
“吹寒何日启程?”
开口的是俞问羡,他性格稳重,长相正派,也实事求是。
和俞泓祯这个侄子比起来,他实在是一个十分沉稳的长辈。
殷诀清略思考了一瞬,“三日后罢。”
华司衍皱眉,“这么急么?”
亓厦接话,“病拖不得。”
“如此,”俞问羡又问:“这一路是要去哪里?”
亓厦代为回答:“先去羌城。”
“倒是巧了,”晏璞轻笑,“我同子祉也是要去羌城的。”
俞泓祯,字子祉。
又绕回来了。
看来不管她在哪里,都是那个不能避开坏运气的人。
陆见微低着头扯了扯嘴角,这可真是一点都不巧。
亓厦却很开心,“是么?那我们倒是可以一道启程。”
晏璞浅色的眸子眯着,光晕流转,轻笑,“自然。”
殷诀清没有拒绝。
亓厦一向喜欢热闹,同行的人越多越好。
也不知道世间传闻他孤高冷傲是怎么传出去的。
陆见微没有拒绝的能力,也不能拒绝。
她感到憋屈,侧头看了一眼殷诀清墨色的眸子,在看了看自己碟子里的吃食,突然没有了兴致。
俞泓祯一直注意着她,见此挑眉,第一时间说道:“如疏怎么不开心的模样,难道是不愿与我们一道?”
陆见微踌躇着,身旁殷诀清突然咳嗽起来,黑白长发在他的动作间散开,陆见微抚着他的脊背,侥幸不再回答。
殷诀清咳声将歇,喝了口水,皱了皱眉,说道:“有些累了,如疏,陪我回去。”
虞今站起身,“吹寒,我陪你——”
殷诀清低眉扫了一眼陆见微,摇头轻笑,“你又不是大夫......今日本是为了庆祝听枫醒来,我一个人离席已是无礼。”
“那她呢?”
虞今抬了抬下巴。
殷诀清再次咳了两声,“她是药。”
“走罢。”
陆见微站起身,跟在他身后往前走,后知后觉,殷诀清似乎是在刻意让她避开和俞泓祯接触。
可是——为什么?
陆听枫送他们出去,“吹寒,等你病好我们再聚。”
殷诀清点头,“自然。”
陆见微抿唇微笑,“今日抱歉。”
陆听枫摇头,“无事。”
又解释:“与现就是这个性格,其实没有什么坏心思。”
陆见微淡笑不语。
......
.
夜色已经浓郁,风又劲,吹得殷诀清的大氅衣摆飘起来。
观言沉默着走在后面,见前面两个人并排走着,影子交汇在一起,又抬眼看,只看到月光洒在两个人的鬓角,好像这样就已经是一生了。
到了殿内,观言退下。
“吹寒公子,”跟着殷诀清走到房间,陆见微轻声,“多谢公子解围。”
殷诀清淡淡“嗯”了一声。
“吹寒,”她凑近了些,近得殷诀清只要低头就能吻到她的额头,“我喜欢你又升级了。”
她眼睛揉碎了烛光,注视着他,瞳孔倒映着他的面容。
好像他是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