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们彼此都认为对方会说,于是谁都没有说。
认真说起来,这当然不算什么。
但看着母亲满眼望向贺云樱的慈爱,看着贺云樱向着蒋际鸿、窦启明和一切其他?人?的笑脸,看着窦启明之外,蒋际鸿与另外两个?学子也拿出了?贺云樱所画的折扇,萧熠还是心?里一点一点地?冷下去。
多年官场浮沉,场面话是不需要动脑子也能说的。
萧熠面上的笑容几乎不变,极其自然地?加入话题,不管是评鉴画作,还是谈论?技法,又或称赞贺云樱的才华与师门缘分,他?都措辞圆润流畅,应接无瑕。
只?是不知不觉间,他?身边的小酒坛,空了?一个?又一个?。
贺云樱虽与众人?说笑欢喜,到底素来细心?,一眼扫到萧熠的席位旁侧,便知不太对。
不过再想想又觉得无妨,今日本就是在?自家王府设宴,与宴众人?都是萧熠想要拉拢的,并无任何要紧的同僚或需得谨慎应对的政敌,萧熠便是醉了?又如何呢。
说不定?酒后作诗作画,反倒留下什么文坛逸闻。
想到这里,她?就不再多想了?,还是继续与身边之人?说笑谈论?。
“……东安大道就很好,且那附近有几家上佳食肆。”
又不知喝了?几盏,话题开始转向了?京城里的书斋书楼和房舍。
“可?是那边街道是不是窄了?些?我久不在?京城,都不熟悉了?。樱樱就更不熟悉。”霍宁玉接话问道,“周围店铺如何倒还好,车马方便,清净安全才是要紧的。”
已经带了?些酒意的萧熠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仔细去分辨这话里的意思。
“那就不如荣安大街,虽然贵一些,但家宅安宁清净。只?是书楼若还要选在?西城,就有点远。”
“师妹也不会每日都在?书楼亲自坐镇,荣安大街的话,到书院方便些。”
“其实书楼也不是不能选在?东城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越发热闹,连荀先生和聂大儒也跟着插了?几句,甚至提到霍宁玉将来也可?以到贺云樱的宅子小住,或是到书楼讲学云云。
若是不曾喝这样多的酒,或是没有这样多的在?意,萧熠其实还是可?以假作知道众人?在?讨论?什么,甚至添补几句高见的。
但此时此刻,他?却满心?皆是灼热的烈火,只?是因着外客太多而强自压着,已经什么都不想说。
蒋际鸿终究比旁人?更周全,见萧熠半晌不语,便主?动递话给他?:“不知王爷怎么看?”
众人?听到这一句,也才留意到萧熠已经有一会儿?没有怎么说话了?,但因着气?氛实在?融洽,众人?便只?想说靖川王果然谦逊,待客诚挚,也不抢话。
但既然蒋际鸿问到了?,那还是要听萧熠再说几句的,于是包括荀先生、聂大儒,霍宁玉、贺云樱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望向了?他?。
萧熠自然是不会惊慌的。
他?即便在?酒意之下心?绪越发激烈,面上的笑容仍旧与先前看来差别不大,只?是玉白俊美的面孔上,终究难免带了?一点点极浅的红晕。
“诸位所说,皆有道理。”萧熠微笑着说了?一句废话给自己缓颊,随即目光转向贺云樱,眸子里深邃光芒一闪而逝,“舍妹聪敏果决,我知她?心?中已有定?见。既是如此,做兄长?的当然只?能由着她?折腾罢。”
笑意深深,满是身为长?兄面对妹妹长?大的无奈与宠溺。
众人?皆笑了?,话题重又热闹,再次讨论?半晌,天色已经擦黑,宾客皆极其尽兴,萧熠便起身送客,又叫林梧等人?将提前预备好的礼物一一送到客人?车马上。
礼节周全,有头有尾。
霍宁玉平时在?这个?时辰正是晚膳之后散步的时间,萧熠送客回来,便叫贺云樱先陪母亲去,记得仔细安顿母亲休息。
贺云樱看了?一眼萧熠小宴的座位,桌上还有一坛刚刚打?开的白菊酿,她?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便自去陪霍宁玉散步。
等到将母亲送回房中,看着她?吃了?丸药安稳睡下,贺云樱也略略有些疲惫。主?要是前些日子在?南阳居事必躬亲,确实累了?。
一路回去如意轩,她?连着打?了?几个?呵欠,揉了?揉眼皮,只?想进门就赶紧盥洗睡下。
然而刚到如意轩院门,还没进去,她?忽然被人?一把拉住了?左腕,往另一条岔路上过去。
因着夜空中有云层蔽月,无灯之处便很暗,贺云樱看不清楚那人?是谁,但满身的白菊酿酒气?,却让她?反应过来了?。
“兄长?,你这是做什么?”贺云樱又惊又怒,试图往回夺自己的手,然而萧熠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就跟铁箍一样,根本挣不开,就不得不被他?拉着踉踉跄跄又往前走了?一段,沿着回廊转进了?一处六角阁楼。
看内里的布置,这是一座小小的藏书楼,似是预备整修或重新布置,内里东西不多但有些杂乱。
贺云樱被萧熠拉着进了?门,手腕转了?又转却脱不开,肌肤已经生疼,心?中越发生气?:“兄长?,您不能这样撒酒疯啊,放开我!”
萧熠一把拉着她?直接按到了?距离最近的墙上,连她?的左手也被举过头顶按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二人?之间的距离骤然不到二尺。
已经许久不曾这样感受过的危险气?息就这样将她?全然笼罩。贺云樱正视着萧熠的眼睛,毫不遮掩自己的愤怒与憎恶。
哪怕她?的心?因为害怕在?砰砰乱跳,但她?仍旧不愿意垂下目光,显示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娇怯。
他?不说话,强烈的酒意伴随着各种各样压抑已久的情?绪与冲动疯狂上涌,他?不得不紧咬牙关,继续强行忍着,才不会立刻做出更疯狂的事。
喘息片刻,萧熠才从牙关中挤出了?几个?字:“贺云樱,你倒是长?本事了?。”
他?的眼光里有带着酒意的迷蒙,但更多的是锋利如刀,侵略如火的狠厉。
贺云樱并不是不害怕。
但她?早就没有心?了?。
闻言竟不由自主?地?笑了?,笑靥如花的小脸明艳无俦,呼吸之间既是芬芳,亦是决绝:“兄长?真会说笑话。”
萧熠的目光落在?贺云樱的乌黑黛青的发髻顶端,自上而下一寸一寸地?掠过。
掠过她?柔软可?爱的刘海碎发,掠过她?明媚天然的眉眼,掠过她?嫣红娇嫩的樱唇,再以下便是深入衣领,修长?雪白的脖颈。
“你以为,搭上文渊书院,搭上荀先生,你就能脱身了??”
他?的声音里终究难免酒意的含糊,但威压的凌厉依旧不减。
贺云樱还是笑,目光也从他?头上的青丝儒冠,下移到他?有如刀裁的墨黑鬓角,他?英俊夺目的眉眼,以及她?曾经亲吻过不知道多少次,最终却杀人?诛心?的薄唇。
“殿下以为,事到如今,我做什么,还会与殿下有关么?”
她?同样是缓缓回答,一字一句,全不退让。
这已经是这些日子以来,不知第几次的锥心?之痛。
她?看着他?的眼睛,冷静又清楚地?,慢慢地?,认真地?说出来,比那一切疏离冷淡的目光神情?,不动声色的推拒躲避,更加锋利。
萧熠先前甚至想过,已然如此,还能如何呢,还能如何更痛呢?
原来真的是可?以的。锐的,钝的,新的,旧的,所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层层叠叠连在?一处,再被她?一刀洞穿。
他?甚至瞬间说不出话。
可?他?还是放不开,满心?的相思与欲念混在?一处,此刻已经是疯魔的狂兽一样在?心?里咆哮,仿佛恨不得将贺云樱完全拆吃入腹。
“你亲口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重生之人??”
几息之后,萧熠开口问了?一句,几乎就差将明知故问四个?字写在?脸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贺云樱再次回夺自己已经有些酸痛的左手,这次终于成功收了?回来,同时冷冷反问。
“你若不是,”萧熠的酒意经过了?一通翻腾,此刻开始渐渐消散了?几分,神志也越发清醒,“那今日冒犯了?,改日兄长?酒醒了?给你赔不是,这辈子再不碰你一根指头。”
“我若是呢?”贺云樱扬眉一笑,满是讽刺,“那么殿下就可?以对我予取予求了??”
“你若是,”萧熠与她?再次对视片刻,竟转了?头,声音也平和了?几分,“那我有话要与你说。”
“但我没有话要说,也没有话想听。”贺云樱见他?神色和缓,立刻便想离开此处,说话的同时滑步向外,便要抽身离去。
“云樱。”萧熠再次拉住她?的手,因着信手一抄,刚好便握在?了?他?先前握着,已经泛红微肿的位置,贺云樱本能地?轻嘶了?一声。
萧熠立刻顺着下滑,改成握住她?的手掌,但仍旧是紧紧地?抓着不让她?离开,同时低声道:“对不住。”
“殿下,”到了?此时,贺云樱根本不想再与萧熠绕圈子,她?转过身直视萧熠,“您这三个?字,有什么用?”
她?微微勾起唇角,明媚的笑容里是越发冷静直接的残忍:“我就算不是重生之人?,一样在?你掌心?之中,不是么?你有话与我说,是为了?我,还是为你自己?若是为了?你自己,那你对你自己说,不就好了??”
一问叠一问,便如一刀再一刀。
“当然,殿下权势通天。”她?甚至主?动上前一步,继续迎向萧熠,“我总得先活着出去,才能请母亲为我做主?,叫书院给我撑腰。可?是您有青鳞卫,您真的想要我这个?人?,那就是探囊取物,天涯海角我也逃不得,我知道。”
“可?是殿下,”贺云樱面上的笑意越发舒展,说话也越发不紧不慢,字字清晰,“千古艰难唯一死,您以为,我会惧怕再死一次吗?”
她?挺直腰身,脸上的笑容敛去,轻轻推开了?萧熠的手,转身推开了?这座六角藏书阁的门,快步离去。
这次一路再回如意轩,贺云樱便全无困意了?,刚才置之死地?而的话讲完,此刻走出几十步,便不免重新后怕起来。
是的,千古艰难唯一死,但人?若是能好好过日子,谁愿意动不动以死威胁呢?
万幸萧熠并没有再跟上,而如意轩门外,剑兰与铃兰正焦急地?等着她?。
见到贺云樱终于现身,两个?丫头都要哭出来了?:“小姐!刚才您去哪里了?!刚才我们想去找您,林总管不让……”
“没事,现在?没事了?。”贺云樱赶紧领着两个?丫鬟回房,夜深人?静的,还是不要在?院子外头多说话,谁知道话会传到哪里去。
而与此同时,萧熠依旧独自站在?书阁中,顺着那扇敞开的木门,望向外间层云蔽月的黯淡夜空。
因着今日是宴请书院之人?,所以备下的是清甜绵密的淡酒,并不是那样醉人?的。他?一连喝了?数坛,才有勇气?去面对与贺云樱共同的前世。
但到得此刻,这逐渐散去的酒意实在?是想留都留不住,随着萧熠的头脑越发清醒,前世的往事旧梦,贺云樱的字字句句,一样一样都清清楚楚在?眼前,在?心?头,避无可?避。
而他?原本想要解释的种种,不管是前世为什么没有给她?正经名分,还是到了?最后一日在?蘅园的生离死别,他?本有那样多的话想说,然而面对她?如此的决绝,他?竟不知如何开口。
默然伫立半晌,最终将萧熠从书阁里拉出来的,还是柴兴义飞奔着送过来的军报。
他?木然地?打?开看了?,却有瞬间的失神。军报当中的每个?字当然都识得,落入严重却一时并无意义。
几乎是强迫自己连看了?三次,他?的心?思才能重新回到政务之事上。点了?点头,慢慢向外踱步,准备回去书房回信。
路上再次经过如意轩,内里灯火尚未熄灭。
他?遥遥望着那一团夜色中的暖光,心?中不由生出极大的羞惭。
贺云樱每一句话都是对的,他?知道。
他?其实应该丢开手,随她?去,才算是对前世种种极其微不足道的补偿,他?也知道。
萧熠心?中的羞惭正来源于此,因为他?丢不开。
像溺水之人?抓到无边汪洋之中的最后一根浮木,一线生机,他?已顾不得姿态是否优雅,行动可?曾自矜,到底有几分可?笑,几分狼狈。
他?只?知道,放不得。
不过,放与不放,倒也不在?乎四面高墙。
半个?月后,贺云樱在?荣业大街置办了?一处宅子,直接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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