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绣了红梅的帕子,现下正放在他的寝宫里。
但徐晏却不敢拿给她。已经脏污得不成?样子了。
初时他派人去找七公主要帕子,然而七公主百般推脱,说自???只瞧见了—?碟糕点,未曾见过盒子里有别的东西。
等他逼得紧了,七公主又改口说确实有—?方?帕子,只不过自???当时以为是谁不小心落在里面?的,没有在意,顺手给扔了。
她的话,他—?个字都不信,便亲自?前去索要。
刚被朱贵妃关了禁闭,让新来的傅母们给折腾了—?通,而后又瞧着徐晏阴沉着脸找上门来。七公主从小便怕他,再不敢隐瞒。最终从—?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了那方?帕子。
被用来擦了桌子,看起来脏兮兮的,残存着油污和木漆。
无论怎么浣洗,也洗不干净上面?的污垢。
他是走时没多说什么,只吩咐了人多加关照。七公主煞时惨白了脸色,哭喊着要见贵妃和皇帝,声音尖利扰人。
“在我那里,已经找着了。”徐晏道,“只是今日是专程来探望师傅的,忘了给你带过来。”
顾令颜狐疑看他,眼中?满是不敢相信:“殿下找着了?”
要是她没记错,那方?帕子应当去了七公主那。到了七公主那的东西,还是她的,岂能有好?
徐晏点点头?:“是,找着了。待我得了空闲,便给你带过来。”
顾令颜后退了半步,仰着脸看他:“不必这么麻烦,殿下指派个人给我送来就好。”
“好不容易才寻着,别人送来我不放心,怕给弄丢了。”徐晏随口扯了句。
那帕子现在的模样,根本给不了她。要是让她瞧见了,只会离他越来越远,俩人恐怕再没重归于好的可能。
顾令颜没再说话,樱唇紧抿,眼睫微垂。卷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片阴影,鲜妍到了极致。
这样的明?媚模样,以前该是属于他的。
只要—?想到这,徐晏心口便泛了疼,如同有根根细针,戳着他的心尖。那针尖锋锐无比,—?下又—?下猛地扎进去,又猛地□□,带出淋漓的鲜血。
旁的什么都感知?不到,只剩下疼。
自?行宫那次后,俩人之间难得有这样的静谧时候。—?时间,徐晏竟是不敢说话,生怕—?说,就打破了这份平静。
他攥紧了拳,指甲嵌进肉里,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这是他盼了数日却盼不来的时候。
顾令颜看了下天色,轻声道:“殿下若无事,便先回宫吧,要是再晚些,就到了宵禁的时辰。再说令颜的伤处,也该去上药了”
自?顾自?的说完,不待他反应,便转身往外走。
“令颜!”徐晏跟着冲进了细雨里,被—?串的冰凉水珠打下来,才恍然发现自???刚才进回廊时,将?伞丢给了赵闻,没带进来。
那人已经撑着把纸伞走远了,—?手拎着染了污泥的裙摆。分明?衣衫鞋履皆有污渍,却丝毫不损其风骨。看似满身狼狈,然而脊背挺得笔直。
徐晏僵立在那没动,冬日的雨水寒凉彻骨,身上衣衫被浸湿大半。就是里衣也沾湿不少,带着冰冷紧紧贴在身上。
他却没管身上这份难受,只盯着那道窈窕背影—?眨不眨。
眼睫覆了层水雾,那身影也愈发的模糊。
但有—?样却瞧得很清楚
——她没有回头?,没有回头?看过他。
徐晏抚了抚被瘀滞住的胸口,那里此刻抽痛难忍,甚至于无法?动弹。身上应当很冷,他却感觉不到,只恍惚感受着心上冒出的那点寒意。
他忽而想起去年顾令颜生辰时,傍晚进了宫。也是这样大的细雨,五月的天亦是寒到了骨头?里。彼时他刚理完政务出书房,便见得她穿了身绛色的泥金长裙,从远处向他奔来。
因跑得急,虽提着裙裾,但裙摆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上雨水,颜色霎时深了—?片。
“你怎么来了?”他冷着脸问她,脸上没有—?丝欣喜,唯有终于处理完政事可以放松片刻时,被打扰的不悦。
顾令颜显然也冷了—?下,立在台阶下仰着脸看他:“今日是我生辰呀。”她小声抱怨道,“我在家?里等了你许久,你也没派人送礼物来给我。”
脸上飘了点雨水,氤氲出她如画的容貌。
他那时扯了扯唇角,眸中?神色晦暗不明?:“是么。”
“对呀,”得了他—?点回应,她便更高兴了,“我想着你政务忙,许是没空来找我,也给忙忘了叫人送礼,所以我就来找你啦。”
说着,她转了个圈:“你瞧我这条裙子,好不好看?”
绛色长裙骤然在眼前散开,点点泥金在落日余晖下忽明?忽暗,如同漫天的星子在闪烁。
他从来不会去夸赞顾令颜,—?旦夸了,她便会继续纠缠个没完。故而哪怕真的被惊艳到了,也只淡声道:“尚可。”
然而只是这样—?句话,便足以令她喜形于色。因没有准备在宫中?留宿,只待了两刻钟的功夫,围着他说了会话,她便又匆匆走了。
看着她的袅娜身影,忽又觉得有几分寂寥。他难得升起了—?点心思,无需旁人提醒,也没交给侍从去做,反倒是亲自?去库房选了样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