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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令颜吃了一碗香香软软的蟹黄饭,还有几根鲜嫩的粉煎骨头。
桌上大多数菜都是螃蟹的,她没敢多吃。
一盏温热的雪霞羹用下,浑身都熨帖了。
连日来的烦闷也随着这一顿的饱食,消散了许多。
顾容华问她:“阿姊还要吃吗?”
顾令颜已经饱了,但见她手里举着一壳子剥好的蟹肉和满满当当的蟹黄蟹膏,还是没好意思拒绝。
才刚用完,楼下传来众人起哄欢呼的声音。
今晚用来做彩头的一批花灯已经拿出来了。
几人站在阑干处看下面。
繁云楼大堂里人头攒动,只能依稀看到几盏花灯被人群围在中间,顾令颜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兔子花灯。
去年中秋时,她也想要个类似的兔子灯,想叫徐晏带她去荟仙阁买。
但她刚说完要什么样的,徐晏就回去了,她后面在荟仙阁看到了,没买。
一直记到现在。
不大一会,朱良济派人上来说,今年要比的是作画。
“这我可不大行,没法子替你赢回来了。”朱修彤望着顾令颜叹了口气,摊着手说,“你知道我最不爱画画的。”
用来做彩头的灯虽多,但参与的人也多,更别提是在人才济济的长安城。
顾令颜的目光一直放在兔子灯上,没有挪开过,闻言轻声道:“我还挺想要的诶。”
朱修彤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见顾令颜已经提着裙摆往楼下走去。
几人急忙跟着下楼,朱修彤想喊住她问,一时间竟没追上。
“你忘了阿颜会画画的?”崔芹扯着她说。
顾家人皆擅丹青,顾令颜也不例外,从小便跟着祖父顾审学这个。
顾审为人严苛,对旁人往往不假辞色,几个孙子幼时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却没少夸过顾令颜的画有灵气。
她七八岁时画的一副枯荷翠鸟图,被顾审拿去同僚面前炫耀了好几日。
几人好容易才挤进人堆里,却见顾令颜已经执着画笔,正挥毫泼墨。
她微微垂着头颅,只露出颈项间一段雪腻肌肤,轻颤的眼睫敛去眸中思绪。
单一道侧影,便已引得无数人侧目。
顾容华睁大了眼,双手捧住心口:“我就说,我阿姊样样都好,。”
朱修彤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干脆挤上前去,给她递笔,让她画得快些。
纤细白嫩的手指握着一杆笔,正在晕染月夜中的一抹浅淡云彩,顾令颜视线随着画笔游动,神情专注。
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会用尽全力去争取。
从前喜欢徐晏时,她掏心掏肺的对他好。
现在想要那个兔子灯,她便全力以赴的画这幅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顾令颜将画笔搁下,轻声道:“我画好了。”
是一副美人观月图。
梳着望仙髻的仕女坐在轩窗下,神情灵动自然,遥望空中被云雾半遮的朗月,手中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
与今晚的意境最是相符。
一旁围观的人纷纷点头称赞,顾容华两手拿着看,恨不能将这幅画拿回去裱起来。
店家笑道,“这位小娘子,若是想要换花灯,今晚这些画是要挂在咱们店里的。”说完,似是怕她不放心,又补充道,“往年也如此,不卖的。”
顾令颜一心想要那个兔子灯,才画了这幅画出来,一点异议都没有。但顾容华也想要这幅画,最后磨得顾令颜答应改日再给她画一幅,才肯罢休。
店家让她去选花灯,没有丝毫犹豫的,顾令颜走过去将那个兔子灯给取了下来。
灯骨用竹子做的,很轻,但身上却无一处不精致。
两只眼睛更是点缀成殷红。
进繁云楼尚是傍晚,昏黄的光线拖出老长一截影子,出来时已是月上中天。
皎洁的月光带着几分寒凉,轻飘飘地洒落在人身上。
顾令颜提着刚才赢来的那个兔子灯,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捏着岫玉杆子,不敢晃动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灯就灭了。
“阿姊,咱们待会去荟仙阁那边猜灯谜罢?”顾容华凑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过一会又说自己也要去旁边买个灯笼玩。
顾令颜都依了她的,又转身问:“你们要买个什么样子的?”
“我也买个兔子的吧。”崔芹对她手里这个灯笼很喜欢,但想到是她辛辛苦苦作画得来的,不好意思要。
朱修彤也点头:“中秋夜,这个最合适了。”
几人跑去旁边的铺子里买灯笼,顾令颜站在原处等她们,手里提着灯笼轻轻转动把玩,指尖粉嫩的丹蔻被岫玉映衬,更显娇艳。
等了一会,顾容华几人还没回来,她忍不住朝四下张望。
刚抬起头,便见到不远处立着一道嚣张而又熟悉的身影。
一道她不愿瞧见的身影。
那人着一身麒麟纹玄色圆领袍,手里也提着一个花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
只是那双幽深如潭的眸子,也不知瞧了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