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亮觉得一口闷气堵在自己喉头,眼睛难以自控的有些泛红,她明白现在不是自己发泄情绪的时候,咬牙硬生生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悲鸣,轻轻呼一口气,接着难掩戚然的说:“直到六年前,因族中有人犯了事儿,奴才一家受了牵累,家产被充公,家人也被发落成官奴,奴才一家骨肉离散,今日幸得夫人垂怜,才得以再次一家团聚。”许亮一边说着又郑重的向盛溪叩了三叩。身边跪着的家人也忙跟着她叩头,嘴里说着感谢大恩大德的话。
许家的情况,梦秋先前已经给她传过消息,她多少知道一些。许家的事儿也算是冤案了,哪儿有那么多得罪权贵,不过是言午记也还有些名气,有些人得了眼红病,动了心思而已。这就是权的力量,不费吹灰之力就轻而易举的夺走别人几代人的心血。在权力面前,众生皆蝼蚁。
这个许亮有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放在滨州城也算是大材小用了。只是她在京城难免被人忌惮,并不得重用,白白浪费了一身的本事。而她的身世背景,却很适合为慕君华所用,这样的人不用担心她会背叛,用着放心省力。有了这个得力帮手,盛溪以后才能带着慕君华到处转转,游历这大好河山。
盛溪静静的看着许家的人跪谢,待她们叩谢完才淡淡的说:“你们先起来吧。你们先别急着谢我,买你们过来是为了给我家夫君用,我不过是先过目一下,至于你们能不能留下,还要看我夫君一句话。管家,先带他们下去休息,一切等主君来了再做定夺。”
许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生怕主家不留他们再次将他们卖掉,一家人又要天各一方,再见无期,许诺茫然无措的紧紧搂住爹爹的胳膊,许傅氏忧心的看着自家妻主。许亮虽然自信自己的实力,可没得主家的准信儿,心里也没底,作为一家之主她就是家里的主心骨,她不能慌,安抚的看了夫郎一眼,恭谨的向盛溪告了退,领着一家人跟着管家出去了。
盛溪看了一眼静立在一旁的韩冰,问:“那边一切都还好么?”
韩冰言简意赅的回:“风平浪静。”
盛溪的右手习惯性的摆弄着腰间从慕君华那儿抢来的玉佩,说:“陛下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估摸着近几年也不会有太大的动静。你和梦秋……有什么进展么?”盛溪一脸的兴味盎然的看着韩冰问。
一提梦秋,韩冰石块一般的脸上才出现了些挫败和懊恼的情绪,失落的说:“还是老样子……”
“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把你赶回来也算是好兆头。”盛溪戏谑的调侃,接着又说:“过两个月我要带你家主君去康台山的药泉,到时候你带着梦秋来滨州,一块儿跟着过去吧,他也需要好好调养调养。”
韩冰猛的抬头眼睛晶亮的看着盛溪,不确定的问:“您是说……”话未说出口又皱眉说:“我们都走了京城怎么办?”
盛溪宽慰道:“京城该打点的都差不多了,平时多搜集各方消息就成了。再说,他不是还有个叫弦歌的徒弟在么?他年纪也不小了,也不能一直这么耽搁着。”
韩冰抿抿嘴唇,心中对盛溪的安排尤为感激,能遇到这么为他们着想的主子是她们的福气。她嘴拙,说不出什么漂亮话,“腾”的一声就跪到地上“砰砰”的给盛溪磕头。
盛溪一愣,赶紧伸手扶他:“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夫人,您的大恩大德,韩冰铭记在心。”话不多,可是韩冰眼中的坚毅足以看出她对盛溪的忠心。
拍了拍韩冰的肩膀,盛溪说:“你二人这些年助我良多,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你去后面红槿院找槿儿,让他给你安排住处,你歇个两天再回去,什么时候动身去康台山,我再通知你们。”
韩冰刚要出门,盛溪喊住她说:“等一下,我忘了,槿儿陪主君出门去了,还是我带你过去吧。”
慕君华带着槿儿和绿音去了练阁,初时印鉴及两对玉符还没有刻好,二人等了个把时辰才好。
回去的路上慕君华想到秋小双和槿儿都说过盛溪幼年时过得不好,时常吃不饱,因此后来喜欢吃各种美食,便吩咐大富去聚香苑一趟。
聚香苑是有名的点心铺子,她家的点心味道总是恰到好处,不会让人吃几口就腻了。藕粉桂花糕、绿豆凉糕、茯苓霜、枣泥山药糕、榛子酥各包了两份。
慕君华将其中一份递给槿儿说:“这份是给你的。”
槿儿微微讶异,没想到慕君华买的都的东西他也有份,忙推拒说:“主君,我不用,您和夫人留着吃吧。”
慕君华笑说:“怎么又这么叫?上次不是说好了叫我姐夫?快拿着吧,不过是几块糕子,家里还是吃的起的。”
槿儿推辞不过,便只要接下,赧然的低头道谢。
从聚香苑出来,慕君华觉得买的还是不够,只是他平时没太在意过这些零嘴小吃一类的东西,一时也想不起来应该再去买点儿什么。皱眉想了一遭,就想起来邓若云时常拿着香酥鸡啃的满嘴油乎乎的,似乎很好吃的样子,于是又吩咐大富拐去陈记买了两只香酥鸡。
有了这次的经验,慕君华暗暗下决心,下次再见邓若云,一定要问问他滨州城都有哪些好吃的。
回到家里,慕君华把自己买的东西拿给盛溪,不好意思的说:“那个,刚路过的时候买了一些,你尝尝看吧。”
盛溪倒是十分意外慕君华出门竟还能想着给她捎带东西,眼中溢出笑意,也不戳破这几处并不顺路。捏一块桂花糕发放进嘴里,笑着说:“好吃。”说完把手中咬了一口的桂花糕放在慕君华嘴边:“尝尝?”
慕君华的耳根瞬间充血,羞赧的张开嘴,就着盛溪的手吃下去。盛溪饶有兴味的看着他害羞的样子,心中爱怜不已。
拉着慕君华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腿上,将许家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问道:“你看她们可还得用?”
慕君华倒是不成想盛溪会给他找这么厉害个人物,听着便决定理应是靠谱的人。只是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心中还是有些隐忧。
盛溪看他若有所思,接着说:“她新来,你信不过她也是应当。你看这样如何,先给他们安排着,让她做两个月,你看看结果,如果满意就留下,怎样?”
慕君华点头道:“这也是个法子,这许亮应该是个老成的,就让她总管着铺子。她那长女先前也是有些经验的,就让她和毛阿九将裴明先前的负责的接了。至于她那个小女儿,她家道中落的时候她年纪尚小,如今过了几年也不知道长的怎样,就先让她跟着许亮,看看再说吧。”
这安排倒是和盛溪想到一块儿了,即便这许家可信,也没有毛阿九得她信任,还是跟个知根知底的人才放心,只是如此以来,账房没人了。
思忖了片刻,盛溪道:“我心里也是这么计较的。账房就让管家先担着,反正这事儿先前也是她管着。至于许亮的夫郎就留在咱们院里当个管事的叔叔吧,绿音他们几个到底年轻,做事难免没有章法。那个叫许诺的小儿子……就先在府里做些杂活儿,反正府里也不多这一张嘴,日后看他哪儿得用再说。”
慕君华专心听着盛溪说话,连盛溪的手在他身上随意吃豆腐也没注意到。突然胸口的红豆被用力捏了一下才惊觉,羞的瞪一眼盛溪捶了她一下,作势就要从她身上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