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漠惴惴不安的应下了皇帝,便从太学堂出来,一路叹息回到状元府,没好日子过了……唉……
他今年冬才满十六,离及冠还有几年,一举拿下当科文状元,武榜眼。与当科武状元开国将军牧博修之子牧锦城一同被皇上钦点御封太学品正一职。正所谓一鸣惊人天下知。
对一个少年来说,这是一片大好前途,如果没有那些灭国之恨,杀亲之仇。
唐子漠的状元府热闹了半个月,各种或拉拢或打压的官员前来踏过他的门槛,除了讨好他没有一个有其他目的的,这种事情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虽然他不喜欢接待这样虚伪的人,但是他并不会当回事,每个人都是不咸不淡的聊两句,送走了他们,现在终于安静下来了。
他坐在庭院的梨树下,九月正值梨花开的灿烂,他进屋抱出许久没有碰过的古琴,小心拭去上面又积下的灰尘,又生疏的拨弄几下,干涩的音律从指尖滑出,他失了神。
他已经很久没碰过这架古琴了。从母妃去世后,唐老将军把这架琴藏了起来,他便再没抚过琴,直到他如今考上状元,老将军将琴还给他。
老将军时常跟他说,不是不让他抚琴,而是他小的时候,一碰到这琴便嚎啕大哭,一哭便是一整天,滴水不进哭的撕心裂肺天昏地暗,偏偏谁劝都没用。
非得抱着琴哭完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待几天才出来,老将军说他都不知道这么小的娃娃是怎么哭出来这么多泪的……
后来为了不让他伤心,唐本初便将琴收起来在他拿不到的地方了。
唐子漠现在已经可以平静的抚琴弹曲了,他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在吃到辣的跳脚的东西时,不露痕迹的微笑。
比如在自己很亲近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时,不动声色的从他身边走过去;比如当有人羞辱自己时,当作没有听见一般安静喝茶。
比如在自己撒谎被揭穿时,如何面不改色的用另一个谎言说服别是对方在说谎……
这几年,很多很多他学会的东西,学的最多的便是如何虚伪假装,他现在已经分不清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几瓣梨花飘飘荡荡落下,掉在唐子漠修长如玉的手上,他回过神,抬手抚去花瓣,奏下一首断断续续的曲子,他六岁时仅仅能记住的,母妃亲手教他的最后一首曲子……
一曲结束,他仿若一位高贵无暇的绝世公子,眼睛里干净得可怕,什么也看不到,他将琴放回去,关上房门,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重复了好多年。
次日,秦慕寒起了个早,收拾好课本第一个到了太学堂。
唐子漠看到他,意料之外的比他这个老师来的还早,且安分坐在他自己位置上背书,眼里不禁露出一闪而过的惊讶。
秦慕寒读书读的大声,心思却不在书上,一双大眼睛余光乱暼,见唐子漠来了,专挑着他昨日教的读。
皇帝昨天夜里去了他的寝殿,专门敲着他的脑袋下旨:若老师明日抽查作业,他不能过关,一月都不许与卿尘玩耍。
“这个笨卿尘,还不知道他已经面临一个月不能见他十四哥哥的危险!还不早点过来太学堂陪十四哥哥背文章!真笨!”
秦慕寒心里嘟囔着,嘴上也没停下,课文念得那叫一个流利。
老师看在他这么用功的份上,一定不会抽他背诵文章吧,他读着读着便开始想:老师啊。你看我读这么大声,一定背的出,你一定不要抽我!
你要抽我,你要抽到我……我……我也背不出啊……所以你一定不要抽我啊啊,各路大神菩萨姐姐保佑啊!
唐子漠看秦慕寒读的愈发起劲,活生生一副胸有成竹模样,若非昨日皇帝交代过,他都当他背得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