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安亲王。”秦逢收回目光,轻飘飘落到了师妹身上,“如何会到此地?”
若是寻常,周钊远定是要气极的,这人既然知道自己是谁,却全然没有尊敬的意思,连个问安都不会,好像他是安亲王爷还是一个道途偶遇的行人无甚不同。
然则这几日与那两个相处久了,便也晓得这钟灵山上人怕都是心中无权无皇的,天王老子来了,也就是个人罢了。
于行初能对他稍显恭敬,已经是异类。
如此,他难得心平气和起来,只负了手等着边上人回答。
于行初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白,只道:“本是寻隙提前去岭西调查,不想路上碰到一些棘手的追客,故而几次三番易容,还请师兄勿怪。”
怪自然是谈不上的,只是任是谁在人海茫茫中,突然瞧见一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且身边站了自己熟悉的人,总归是有些不舒服。
好在秦逢与师父他老人家一起的时间最多,面上一般情绪不显,只简单点了头:“西南确实不太平,若是再被流水山庄的人盯上,恐有变数。”
说着他转向周钊远:“我师弟倾心助你,还望殿下珍惜。”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周钊远不觉就垂首瞧了于行初一眼,后者显然也有些懵。
只是那大师兄已经没再继续,只对着齐遇道:“既然是用了我的脸,那自然是要我们去解决了。”
“哎?”齐遇眼神一亮,“大师兄要与我一起去流水山庄瞧瞧?”
“是带你去解决问题。”秦逢纠正了一句,而后就一挥手,那马车嘚嘚几步上前,“你们先去吧。”
于行初心有感激,沉了声道:“谢过师兄。”
“去吧,注意安全。”
“驾!”
山道上,那一匹马车渐行渐远,齐遇撑了手在眼上又瞧了好一会儿,感慨道:“小师妹这技术不行啊,你瞧这马蹄印歪得……哎!大师兄去哪里?”
秦逢没说话,齐遇跟了几步上去:“大师兄你别生气啊!我不是担心小师妹才偷偷出来的么!”
这边于行初本来还挂心着大师兄会怎么惩罚二师兄,然则不久就被这马给闹得没了脾气。
这马车在齐遇手里分明是听话得狠,到了她来赶车,竟是左右没个准,颇有些横冲直撞的意思。
正暗自恼着,里头人却是掀了帘子出来,于行初无暇回头,只觉背上被点了点。
“殿下可是觉得颠?殿下可以……”话没说完,一双手却出其不意覆了上来,背后一暖,带着丁香木的清香,唬得她险些要将人甩开。
脑中一丝理智提醒着她冷静,果然,周钊远只是抓着她的手,带着她控制住那已经越来越嚣张的马,他一声轻叹,于行初怔了怔,破天荒就静了心跟着他的控制感受着方向调控。
如是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于行初坐着,身后人半蹲着,间或拿胳膊接住快要歪斜的人,倒像是将她圈在怀中一般。
于行初凝神盯着前头的路,权当不知,一声驾比之前时要大上许多,险要将嗓子都吼破。
眼见着马车平稳驶上宽敞的官道,那人终是撤去了力道,缓缓退回车中。
没了齐遇的聒噪,这路程沉寂十足。
于行初好几次都想要说些什么,好比前边就是宁湖了,过了宁湖就该接近西南了;好比车里二师兄还准备了一些干粮,殿下要不要用一点;好比那些黑衣人殿下究竟认识否……
最后话到嘴边,终究是落了空。
周钊远现下不能说话,于行初不知道若是说了问了,他会如何回答,总归是没有手再叫他划划写写了。
这一天又是奔波,到了晚间马车才堪堪停在了宁湖边上。
夜色尚好,粼粼的湖面上闪着光点。
林子里间或一声鸟鸣,须臾重归静谧。
竟是少有的安详。
“殿下,今晚将就一下吧,明日进了城就能找一家客栈了。”于行初抱了干草过来铺在了离火堆远一些的地方,“这初夏时节,半夜林中还是凉的,若是不嫌弃,就盖鄙的衣裳吧。”
她将外衫脱了,递给坐在火边的人。
奈何那人却是瞧都没瞧她,也没有接她手中的衣裳。
片刻,于行初跟着坐下去:“殿下若是嫌弃,鄙还拣了很多干草,可以凑合。”
这一次,男人到底抬了眼来,不过只是平淡地看了她一眼,似是警告。
于行初无法,闭了嘴。
寻常在钟灵山上,只有她嫌弃二师兄的份,诚然是没有自己没话找话的时候。
想着自己都觉得好笑,拿水壶灌了自己一口,抹了嘴,兀自拿了馒头烤起来。
这一路来一茬接着一茬,西南怕是比她原本想象的更要棘手一些。此处便是宁湖,再往西一点,再一点——就是宁城。宁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