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儿顺着他话的一想,心里忽然就不生气了,来日方长,就不信治不了这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家伙。
回家的路意外的顺利,即使连个照明的火星子都没有,两人还是平安到了家,用绝儿的话说大概是她命硬,虽然好事轮不到她,可坏事她也不怕。
一进家门,馒头就渴得直接抓起桌上的茶壶嘴对嘴大口喝了起来。
绝儿将堂屋里的几根蜡烛分别点燃,借着烛光才看清馒头的脸上和头发全是砖灰,就连借给他穿的衣服也像是涂了水彩画一样,一块红一块黑。
绝儿想着砖窑那地方的环境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赶紧走到厨房去烧水,得先让馒头洗个澡。
馒头见绝儿在屋子里忙前忙后,便先将上衣给脱了下来。砖窑的活比他想象的要累得多,只是干了半天,他身上的衣服就里里外外湿透了好几遍,就连反复在温度那么高的砖窑里进出搬砖,汗湿的衣服也没怎么干过。
就算这一路回来,衣服被凉爽的夜风给吹干了,馒头还是觉得身上的气味难闻得要命。
他没有将这个告诉绝儿,不想她认为自己吃不了苦头。他毕竟不是个木头,绝儿对他的不满多少少能感觉到一点。
绝儿添好灶上烧水的柴火,便喊着馒头同她一起将泡澡的木桶搬到屋后的井边,先往桶里打了大半桶冰凉的井水,然后才将烧好的热水倒进桶里。
“那你就自己在这里洗。”绝儿见馒头打着赤膊,不好意思往他身上看,用手试了试水温,觉得正好就回到了屋里。
普通人家都是这样,天热的时候男人一般只穿一件打底的裤衩,在院子里的井边泡露天澡,凉快方便好打理,不像家世好的,有下人将洗澡水兑好,放在专门的屋子里洗。
绝儿趁着馒头在外面泡澡,也赶紧用木盆给自己兑了点水,换下衣服将身上擦了擦。家里住着个男人就是这一点不方便,方方面面都得避讳着。
当年师父还没去世的时候绝儿还小,还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不过那时候师父也已经准备将这间小木屋扩建,想专门替绝儿盖一间屋子。毕竟女儿家长大了总要跟他分开住,可是老天爷没给他这个机会。
绝儿看着这间一眼都能看到底的木屋,突然有些犯愁,如果将馒头留下来总不能一直让他睡长椅吧,可家里别说只有一个房间,就连床也只有一张,看来不管怎么样,还得先替馒头弄张木床。
正当她想着馒头的床到底是去外面买,还是自己找木头做的时候,就突然听到馒头在屋子外面“哎哟哎哟”的叫唤了起来。
绝儿连忙穿好衣服去屋后看了看,见馒头正反着手往自己的后肩上抓,好像很努力的想用手里的毛巾擦哪个地方。
“在屋里就听到里‘哎哟哎哟’的鬼叫。”绝儿冷不丁从他手里拿过毛巾,低头往他想擦的地方看了看,惊讶的发现他后肩上有一块还没结痂的鲜红伤疤,“这里是怎么弄的?”
“今天搬砖没注意,被砸到了。”馒头无所谓的用手掌拍了拍水面,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这才想起刚才进桶时就将衣服脱得干干净净,连一条裤衩也没穿,现在绝儿一声招呼也没打就过来了,桶里的水还这么清,那她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你、你赶紧回屋!”馒头慌张的转到绝儿的对面,红着脸收拢肩膀,将两手放到水下遮挡了起来。
绝儿没弄清状况,只是蹙着眉往水里瞥了一眼,见被月光照亮的清澈水面下,馒头两条大白腿的影像正在水中晃荡着,先是一怔,而后连忙捂住眼睛,羞红着脸转过了身:“你怎么不穿条裤子啊!”
“穿了裤子还怎么洗……”馒头闷声说道,“好了,没事了,你回屋里吧,我自己能弄好。”
绝儿悄悄呼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脸连着脖子红了一大片,火辣辣得跟被火烤一样,她还是头一回有这样的感觉。
“明天别去砖窑干活了。”绝儿一想起馒头后肩的伤口,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其实不论怎么看,馒头都不像能干那些辛苦活的,不过这一路回来,他竟也没有卖惨将吃得这些苦给说出来,这倒让绝儿有些刮目相看。
“那我拿什么挣钱?”馒头有些举棋不定,他现在特别想挣钱,不仅仅是为了糊口,还因为镇上有许多新奇东西他都想买。可砖窑里的活看着新鲜,要真一天天的干下去,他自己也不一定吃得消扛得住。
“跟我去镇上摆摊。”绝儿淡淡的说。
馒头明显对她的话感到很意外,“摆摊?我看你这里家徒四壁,连片庄稼地也没有,咱们卖什么?”
“先洗你的澡。”绝儿觉得自己的脸还有些发烫,便连忙回到了屋里。
馒头心里想着摆摊的事,也没心情好好洗澡,随便往身上擦了几下就赤脚抱着脏衣服往屋子里钻。
他看到绝儿正在床边铺被子,便夹着腿躲到桌后,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我没干净的衣服换……”
绝儿一回头就看到馒头跟泥鳅一样缩在桌后,烛光昏暗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好轻轻叹了口气,从衣柜里将师父留下的所有衣服都抱到了桌上:“你自己挑一身出来穿吧。”
馒头看着桌上的衣服,发现根本无从挑拣。绝儿师父生前本就是个简朴的人,留下的衣服大多是粗布麻衣,没比身上换下的这身衣服好到哪里去。
“今天晚上你再凑合一晚,明天再去给你弄张床。”绝儿脱下鞋子睡到了床上,脑袋刚沾到枕头就感觉到一股倦意,这样疲惫的一天,全都拜馒头所赐。
馒头换好衣服也不折腾了,乖乖摆好两条长椅躺了上去。今天可不比昨天,他奔波忙碌了一整天,眼下浑身腰酸背痛,眼皮也重,反正绝儿发话了,再忍一晚明天自己就有床铺睡了。
前半夜两人都睡得深沉,可到了后半夜馒头的精神缓了过来,身下的长椅太窄,他后肩上被砖头砸到的那块伤口正好被长椅的边缘给硌住了,时间一长就又疼又痒。他想侧身睡,却又不容易在又硬又短的长椅上保持平衡,一不留神就差点从椅子上面掉下去了。
馒头抬头看了绝儿一眼,见她睡得熟,白天又那么辛苦,也就没忍心吵醒她,只好兀自坐了起来,在桌旁撑着下巴发了好一会儿呆,最后还是熬不住困意,便打起了绝儿那张床的主意。
第二天天大亮,直到屋外篱笆上的乌鸦又开始叫唤,绝儿才从朦胧的睡意中睁开眼睛。
她揉着眼睛伸了伸脚,忽觉脚边踢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绝儿掀起被子起身一看,吓得整个人都缩到了床角,毫不犹豫的抓起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涨红着脸咆哮道:“馒头!你这个色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