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徵一勒缰绳,膘马长嘶一声,前蹄翻飞落地。
纪棠仰脸笑:“回来啦?”
赵徵一身?染血的玄黑铠甲,一手?持缰,鲜红帅氅猎猎,那双斜飞利眸映着?日光,琉璃般剔透的色泽里有着?一种有别于往日的光彩,雄姿初发,峥嵘崭露,仿佛才成年的雄鹰终于挣开了?束缚,从高空一跃而下展开他的翅膀!
战火洗礼后,他锋芒未敛,一身?重铠跨于马上,已极有威势。
纪棠不?禁笑了?起来,看见他这样,她挺高兴的。
“走了?很久吧?累不?累?先?回去吗?”
“好!”
赵徵应了?一声,他一双眼眸熠熠生辉,在山间突如其来决定的那个好策略,他有些迫不?及待想告诉她。
“我有话和你说。”
纪棠眨眨眼睛,什么?他就低声:“回去说。”
这么神?秘吗?
“好啊!”
纪棠笑了?一下,眼角的尘土也跟着?弯了?弯。
她亲自下场督工,时不?时还给搭把手?,蹭得一身?的黄土,脸上都?有,像个花面猫似的。
赵徵用掌心给她抹去。
他连内衣都?染了?血,帕子自不?必说了?,不?过掌心还是干净的,他把缰绳换到另一只手?,用掌心抹了?抹她脸上的土。
纪棠拨开了?,笑着?冲他皱皱鼻子,疼啊,他常年习武手?心茧子很硬知道?不?知道??
她自己抹两把。
近卫牵了?马来,纪棠一踩马镫翻身?上去,两人?并骑迎着?风往兵营奔去,“什么事呀?”
“有关寥信的。”
两人?并肩而骑,边走边说,等回到东郊大营,赵徵翻身?下马,拉着?纪棠的手?一起回了?他的书?房:“最后围歼战中,我发现寥信有个胞弟,叫廖勇,我让人?放出去了?。
“寥信与山南军阀必有勾连,此次兵败被全歼,廖勇逃出生天后,他必会奔此人?处去。”
赵徵要打山南的主意,廖勇正是出师之?名。
他把自己的盘算细细给纪棠说了?一遍,“密州要养回元气,至少得数年时间。”
而他却等不?了?这么久了?。
几年之?内,天下必有大战再兴,这一点昔年皇太子和钟离孤等人?就天下局势商议时亦曾判断过。
赵徵需在此前成长到足够高的高度,才能?与皇帝抗衡争锋并一决雌雄。封地作为他成长的基石,是很重要的,密州既有所欠缺,他不?妨尝试往外发展。
赵徵眯了?眯眼,他很冷静:“这个背后支持寥信的人?,就是一个很合适的借口。”
寥信不?能?放,但他弟弟却可以?。
纪棠眼前一亮:“对,好!”
她击掌,没错就是这样!
他们没必要局限于眼前呀?所谓将在外君命都?有所不?受,更何况赵徵这一有着?特殊身?份的边界藩王?
这里头操作的空间大了?去了?!
等攻下新地盘,抢先?一步弄好,这里头的官员委任和实际掌控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她眼睛亮晶晶:“阿徵真厉害!”
触觉敏锐,善于机变,可以?说非常厉害了?,纪棠本来就是嘴甜的,当场就狠狠夸了?一通彩虹屁,拍完之?后才问:“那现在这个廖勇呢?”
“在平阴山,我命陈达跟着?。”
廖勇正在逃窜,赵徵给他多留了?几个残兵,不?至于过分丧家之?犬。
等发现自己逃出生天后,他会去他该去的地方的。
赵徵吩咐陈达亲自率人?尾随,想必不?日就会传回好消息。
纪棠一笑,十分默契接上一句:“等摸清这人?是谁,咱们再走下一步。”
赵徵少年意气,必要剿尽杀绝,遣使去要人?。而寥氏兄弟也多少该有些筹码的,最重要是凭着?连绵的平阴山作屏障,那边的人?大几率是不?会肯还。
“要是他不?给的话,那就……”
两人?相视一笑。
先?前那一通狠夸赵徵异常高兴,耳根泛红,双目熠熠生辉,这是一种和山中时完全不?一样情绪。
纪棠夸他,他心里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
赵徵还给纪棠说了?剿匪战况详情,他进?山是怎么择选营地的,又是怎么不?动声色卖露相符的性格缺陷,耐心等到时机成熟时放出火油消息的,之?后陈兵布阵,诱敌大战,奇兵火烧匪寨,寥信惊走正中他的包围圈!
疑诱恫吓优劣虚实,最后成就一场极其漂亮的大胜!
纪棠听?得津津有味,简直又过瘾又扼腕,这可比修大堤扛大石有趣儿多了?啊,“下次我也去!”
她家学渊源,天生就不?怕这个,听?得热血沸腾。
“嗯。”
赵徵马上就应了?,他也是这个打算的。军中后勤相关的文官工作可不?少,而且阿唐出谋划策也一贯很不?错的。
这次情况特殊没办法,等有下次安排好了?后方,他俩就一起去。
“这回,那些家伙该跌眼镜了?吧?”
纪棠翘了?翘唇,与有荣焉,得意洋洋,也不?等赵徵问眼镜是什么东西,她话锋一转,一击掌站起兴奋说:“那我去准备庆功宴!”
此处很该有一场庆功宴。
赵徵第一次携密州军出征获得大胜,这对于他,对于密州军,以?及互为一体的两者,都?是一个里程碑级的事件!
必须犒赏三军,合军同庆!
凝聚军心,安抚民心。
也同时向天下宣告:靖王赵徵自立门户初战大捷!
这场庆功宴不?但得有,还得是盛大的!
……
这一场有着?政治因素的庆功宴,真的办得十分之?大。
酒水,牛羊,米面,蔬果,应有尽有,纪棠兴致勃勃去一一安排,所有东西都?是她亲自经手?准备的。
她忙得飞起,心情也飞扬,那轻快的小调在耳边时不?时响着?,赵徵微微带笑看着?。
三月二十四,暮春仍有些凉的这天傍晚。
腰粗的圆木扔进?火盆满满浇上油,赵徵执一火把,自高台上一掷而下。
“轰”一声,冲天的篝火燃烧起来,照亮着?了?半个校场。
火光熊熊,映着?脸膛红红火火,大酒大肉满满一桌桌,所有人?都?露出大大的笑脸。
赵徵立在高台上,斟满一碗酒:“将士们辛苦了?!本王敬各位,往后,再接再厉!!”
他一仰首,透亮的酒水撒湿衣襟,一翻转,干尽!
“好,好!!”
“我等敬殿下!!!”
“敬殿下!!”
直接上的大海碗,除了?轮值的甲兵以?外全军上下俱在,气氛被轰然?腾起的篝火以?及这一大碗酒彻底点燃,当即就升至顶点。
来拜见、来给赵徵敬酒的中低阶武官极多,赵徵来者不?拒,酒酣耳热,脸颈赤红,一双斜飞的眼眸却越发晶亮。
他看纪棠,纪棠也看过来,她在笑着?,冲他用力挥了?挥手?。
这种气氛真的能?把人?的血液都?点燃啊!
纪棠真的很高兴很高兴,也去给赵徵敬酒,她笑盈盈的举着?大海碗,两人?面对面,喧嚣声中,她明亮的大眼睛只倒映着?一个他。
赵徵接过碗,一饮而尽,耳边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叫好声几乎要冲破云霄。
两人?相视而笑。
当夜,赵徵一夜好梦。
事业的畅快,情感的愉悦,让他的情绪一直攀升到了?最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