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徵把蛋皮和肉丝都夹进她碗里。
吹了吹,飞快把午饭吃了,六子忙接过碗,起身还回小摊。
六子就是那个接了赵徵十两银子的少年。
这是个很机灵的小子,他最后竟然全须全尾回来,并且没有耽搁很多时间。
据六子所说,他缺钱,戏班人手富余不能天天开工的时候,他去画舫船坞打过工,断断续续有好几年了。
船坞也认他这小工,抹了脸脱了衣被撵上岸后接受筛查后,他最后成功混过来了。
这是个很大胆很聪明的少年,他意识到危险就是机遇,一咬牙跪在赵徵面前,恳求对方将他收下,他跑腿干活,样样都行。
当时赵徵居高临下,锐利的目光钢锉般上上下下看了六子足半分钟,淡淡叫起,还真把人收了。
事后他对纪棠说:“后续可能会用上他。”
他缺一个机灵跑腿的人。
还有,咎尚目标是两个人,现在变成了三个。
六子戏班长大,他什么都不知道,外来陌生,现在用着却较熟人还要更让赵徵放心。
次日一大早,三人就离开了小客店。
他们现在装成乞丐,正和其他乞儿一样,三五成群坐在城门附近的巷口街头。
赵徵瞥一眼六子,冷冷的视线投回城门。
他很明显感觉到,城门哨卡的查验力度变了,变得外松内紧。
这也是他需要六子的原因。
他欲杀了张惟世,却不是现在。
张惟世是联系暗部的唯一线人,还需要通过他找到暗部统领柴义。
张惟世在城内,但柴义有可能在城内,也有可能在城外。
他和纪棠不能紧跟着张惟世出去,否则不亚于自投罗网,六子的作用就出来了。
“柴义是孤儿,与其寡母在西关战场被魏军所救。”
当时与魏军大战的是黑山闫达魁,黑山军缺粮,这对孤儿寡母与很多老弱妇孺是被养在军中的两脚羊,所幸先帝赵玄道及时率军攻陷黑山军,这些人就救出来放回家。
柴义当时才八岁,徒步走了数十里路追赶魏军求救,原来他母亲重病,急需良医,刚好柴太后经过救了他。
后来,他跟在柴太后身边跑腿,他没有名字,柴太后给他取名义,再后来被赐姓柴,进入暗部,还被委为统领。母亲去世后,他基本以暗部为家了。
纪棠点点头,柴义能被赐姓柴,并把整个暗部都交到他手里,忠诚程度应该比张惟世高的。
她估计像张惟世之类的人应该不多,毕竟只有经历过才知道这种恩义分量有多重。
“那他年纪不很大吧?”
“时年二十有三。”
二十三岁,那很年轻呀,除了侧面印证这人很有本事之外,纪棠突然有一点点get到张惟世背叛的诱因了。
不过她也就不提了,这就是个垃圾,才不想招赵徵情绪变化,她小小声说:“那咱们接下来是不是去盯着张惟世呀?”
她脸上涂得黑乎乎的,一层化妆一层煤炭,扮小乞儿扮得惟妙惟肖,乱蓬蓬的头发下一双骨碌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探头探脑瞄了城门一眼,观察一上午他们也心里有数了。
赵徵捏了捏她的手,“嗯”了一声。
他拉着纪棠起身,掉头离去。
六子连忙跟上。
他甚至不知道赵徵纪棠来这里蹲一上午是干什么,不过他什么也没问,赵徵两人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
哪怕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还是十分警惕左瞄右看,观察着有没有人留意他们仨。
三人回到自由坊市,开始盯梢张惟世。
值得一说的是,六子这里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六子是土生土长的雍县人,尤其自由坊市卖艺多年,就没有他不知道的犄角旮旯,在明白盯梢目标是哪块的时候,他提供了一个好地方。
那是一个商户包养窑姐的地儿,这人吝啬,舍不得另置屋舍,把铺子后面第三进的门封了,给窑姐住。里头加上婆子丫鬟日常就三个女人,邻里都不愿交往,小心一点,能藏进去。
从这边围墙望过去,张惟世那边铺子前后侧三个门都能望到,一个不落。
这真是意外的惊喜,纪棠冲六子比了比大拇指。
六子高兴得露出一口大白牙,他还想盯梢这辛苦活也揽了,赵徵当然没答应,纪棠就转个弯安抚他:“你好好休息,这人出来后,还得你缀上去了,可不能跟丢了!”
“是!”
被委以重任的六子压低声音应了一声,连忙猫在墙角开始养精储锐了。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都没离开过这个墙根,日常除了纪棠溜出去买点吃的之外,两人轮流盯梢,日夜不停。
张惟世湖变当晚就回到铺子了,不过再怎么努力维持,知悉内情的赵徵纪棠还是察觉他眼神变阴沉了很多。
佯装等待接头又过了二日,这个张惟世终于动了。
这一日,他叫来伙计吩咐了几句,把照旗下挂了一个福字挂饰翻转过来,理了理衣襟,出了铺子。
直接往外,一个人出了自由坊市。
“走!”
赵徵立即道。
他有预感,张惟世这是去与柴义碰头并汇禀了。
三人一翻围墙,立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