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休息时,担任编剧的顾之京忙着和男主角商量修改台词。时欢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托腮看小说,周箨的电话恰好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时欢条件反射地从长椅上坐直身子,深吸一口气,毕恭毕敬地接了起来。
周箨的声线依旧如泉石相击般清越动听。哪怕是许久不见,在电流转化和传导的声音里,她仍能够从他开口所讲的第一个字时就感觉到熟悉。
“跟导师做的项目昨天收尾了,我有几天时间空闲,现在正在回天城的动车上。”周箨顿了顿,“我还有二十分钟到站,你现在在哪?”
身旁饰演男主角的许明珂和顾之京爆发出了一阵笑声,时欢连忙站起身子跑离喧闹的人群,在无人经过的复古连廊那端蹲下来抱着脑袋打电话:“我在学校,电影节排练,恐怕还要一两个小时才回家。你先回家,我吃完饭就去找你玩。”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寂,然后周箨开口提议:“我直接去学校找你,然后等你一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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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开放日的话,哪怕是照片被挂在传鉴楼整整三年都没有撤下来的周箨在毕业之后也不被允许进入校园。好在时欢班级的电影拍摄那天正好在伯苓楼取景,而伯苓楼正门前就是一扇连通校内外的废弃铁门。
时欢丢下许明珂,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台阶,隔着铁门和周箨打招呼。
周箨上一次回天城是半年前。对于十七八岁的年龄来说,半年足够带来容貌和气质上潜移默化的改变。少年清隽冷冽的眉眼在分别的时间中变得更加疏朗出尘,身上来自高中的稚气渐渐褪去,成日里同物理学打交道让他的气质愈来愈深沉而宽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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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箨在看到时欢的那一刻,瞳孔有瞬间的放大。
女生从楼梯上蹦蹦跳跳地跑下来,原本活泼可爱的马尾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像小蘑菇一样的一头乌黑短发,两边别在耳后。
仔细看起来仍然很可爱,但他一时间没有太多心理准备,记忆里她的样子仍停留在十几年间不曾变过的自来卷及肩马尾。
他本以为自己对她足够熟悉,现在看来却有些陌生。而这变化是在他毫不知情时发生的。
一种微妙的失落感。
“我剪短头发了。”时欢抓着铁门上的栏杆微微仰头,兴高采烈拨着头发向他展示,“为了电影节。女主角一开始是民国的女学生,我觉得这样更容易贴角色,是不是还挺有感觉的?”
周箨微微垂下眼睑,时欢继续自言自语:“其实我意外地发现这样也很方便,洗头发比原来方便多了,我打算电影节之后也留短发啦。”
少年的目光从她的发梢略过,落在那身淡蓝色的棉布旗袍上。
落日沉沉,他的眼睛里映出天际的朱雀金和古朴的青砖楼,像极了悠长唯美的电影镜头。周箨眼睫微微颤动,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喉结轻轻滚了滚,耳后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暗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女的身材在宽松的家居服和校服下悄悄改变,从两小无猜时幼稚的模样渐渐向曼妙有致的曲线变化,昭示着她已经走到了懵懂少女和成熟的成年人之间的过渡阶段。
如果不是他和她身处两地许久不见,大概也无法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中察觉出这样细微的变化。但如今是别后重逢,对于他来说,却是扎眼难以忽视。
周箨觉得喉咙有些干涩,白皙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目光极快地躲开她身上熨帖素雅的旗袍,最终故作镇定地落在她的脸颊上,左胸腔里却传来一阵无法忽视的震颤。
时欢在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