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时欢从裤兜里掏出摔炮出其不意地丢在他脚边时,连一向镇定自若的少年也被吓了一跳,万年没有什么变动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你说的放烟花是指这个?”
还以为女孩子都会放些仙女棒之类的烟花,果然不能以普通人的思维去分析和预测时欢的行为。
“是这个!”时欢从自家地下车库的杂物里拖出一箱半米高的烟花,“那只是让你表情不要再那么呆的开胃小菜。我们把它搬到小区的平台上去。”
那时天城的市区还没有后来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小区地面上随处可见鞭炮燃放过后留下来的细碎红纸外皮。人倒是没有几个,已经是凌晨,大多数守岁的人也都睡下了。
毛绒绒的雪地靴踩在厚厚的红纸上,时欢在一旁手舞足蹈地指挥周箨放好烟花箱的位置,然后仔细教给他要点燃引线、跑到安全位置、及时捂住耳朵。
她每年都会和爸爸下楼来放烟花,但天才少年好像对此一无所知呢。
但打火机在他手上,时欢再技巧娴熟经验丰富也不被允许靠近。
几声清脆的“咔哒”声后,少年动作利落地收起打火机,向约定好等在远处的少女跑去。
春夜沉寂,烟花寥寥。引线被火花擦亮,在烟花燃起前的仓促间,撞入她眼眸之中的仍是迢迢河汉。
“其实你特别好,好到让人连羡慕和嫉妒都没有,只剩下仰望。入学的时候,老师说东华的学生‘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但如果其余人是星星,那你大概有月亮那么耀眼和独一无二。”
“虽然我偶尔会因为不够聪明而难过,但大体上总是很开心。你比我好这么多。聪明的头脑,漂亮的脸蛋,都是其他人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啊。你更要开心。”
伴随着一声尖利的破风声,光点遽然升至半空,而后在夤夜中绽开,落进两个人的眼瞳中。
在烟花绽放的砰然声中,时欢捂着耳朵转过来看他,声音被淹没在其中:“新年快乐啊,周箨。”
放烟花小能手当然可以特意掐准时间,在说完这一番话后,恰好是烟花绽放。
这样一来,他就不需要想该如何回答。她没有想得到回答。相识的第六年,她说出这番话尚且要挑一个马上就可以被转移注意力的时节,就更猜得到他会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反正即便是回答也会被淹没在烟花震耳欲聋的声音里。两个人就可以不约而同心安理得地中断这个话题。
只要能帮到他就好了,时欢想道,终于不是她单方面接受好意了,作为朋友,她也找到了能回报他的地方。
而这一唯美温馨的气氛在两个人回到各自家门口时就宣告破碎。
“我忘带钥匙了。”时欢趴在自己家门上,颓废道,“总之今晚偷偷溜出来的事情一定会被我爸妈发现了。走之前我好好地睡在自己的卧室里,他们回来后发现我睡在走廊上。啊,有没有什么量子力学理论可以为我开脱一下?比如我是被时空波动挪了出来。”
周箨将钥匙插进自家锁孔,将门打开,唇角不由得弯了弯:“如果你今晚要在走廊上睡,我会的量子力学救不了你,但我妈妈会的医学可以。”
时欢灰溜溜地转身钻进周箨家。
周箨家是三室。主卧是周阿姨的,她不可能去睡。剩下一个次卧是周箨的卧室,而另一个则被改造成了书房。
“你睡我的卧室吧,我去沙发。”周箨蹲下身,在家里的衣柜里翻找新的床单和被套准备换上。
“不用,我睡沙发吧。”时欢一点不见外地把他挤开,抽出一套新被子,“这样一来我妈明天杀上门的时候,你躲在卧室里,关上门,就看不见血了。”
她抱着被子走到周箨卧室门口,忽然站住,转头对周箨认真地又说了一遍:“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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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时欢是在两个女人的低声交谈中醒来的。
其中更熟悉的一道嗓音显然是她妈妈的,正好笑地和周阿姨道歉:“明明走之前她已经在自己房间睡下了,谁能想到趁我们不在偷偷跑到这里来了,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
“太见外了。”另一道温柔好听的女声答道,“你们不知道替我照看了小箨多少次,笑笑只是在这里睡一觉,小箨还让她睡沙发,等他们醒过来,我也要好好教育教育小箨。”
她闭紧双眼,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枕头里继续装睡。那道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而后在她头顶停下。
妈妈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小坏蛋,醒了还要装睡?”
时欢第一次体会到被拎着后领子提回家的感受。
“装睡,然后偷偷跑出去忘带钥匙,被锁在家门外了?”时妈妈无情地和时爸爸嘲笑她,“好笨哦,果然不能轻易做坏事,被我们抓了个现行吧?”
时欢叹了口气,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
“妈妈,至少昨天晚上其实我挺聪明的。我只是……觉得周箨哥哥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