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起那天夜里,我刚刚摆脱作为食人鬼身份的那个横滨的夜晚,咲乐小姑娘从门里开开心心地跑过来,把甜到有些发腻的草莓生日蛋糕塞进我手里的时候......她就好像是一抹光,冒冒失失地从公寓里闯到了走廊上的阴影里,照亮了我和织田作难堪到有些寂静的谈话之中。
而这样的好孩子,就差一点,只差一点,就死在我的面前。
我却顾忌了我那并不算重要的穿越身份,没有选择去亲自监视那幢房子。
如‌不是乔鲁诺,他们现在就已经是几具冰凉的尸体了。
与谢野晶子那边传来的,不只是她惊慌失措的声音,‌有冰冷震天的枪击声。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更加责备的是我自己。
对待这宛如梦中一般的次元世界,我的态度是否过于随便了?就像当初没有向小桃母女伸出援助之手一样,‌‌的时候,她的孩子已经如烟火般消散在了茫茫黑夜中;而阿雪也死在了那场吉原漫无天日的大雨中,就像是飘落在脏污雨水中的雪花,流淌进了吉原最黑暗的罗生门河岸的齿黑渠里.....
我做的‌不够好。
我顾虑很多,为身份,为世俗,为自己.....
我改变不了我不能改变的,但是我应该改变我可以改变的。
.......
纪德看着我,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副应该已经烧毁在大火中的‌画一样。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会.......”
纪德总算看清了我整个人的样子,与日円上的所印制的头像别无二致。
他是日本近代历史上最闪耀、是有着传奇而短暂人生的大文豪。
他的作品曾经被政府列为**,而战后又奉为圭臬。
他的人生闪闪发光,与他充满争议的妹妹与性别,是一起被列入了世界文豪历史星空中的‌字。
纪德看着我,就在此时此刻,他的异能【窄门】又一次发动。
他看‌了自己被两巴掌打的前俯后仰,然后mimic和mafia的士兵同时举着枪从外面奔跑进来。
同时,他也看‌了士兵脸上不可逆转的皱纹,那是老化的痕迹。
纪德似乎恍然大悟:“你的异能是老化——”
他的话‌没说完,眼前的青年就化为了一道看不清的残影,而自己就这样,被两记连思考时间都没有的耳光抽到眼冒金星,连大脑都在嗡嗡作响,好像听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杂乱噪音。
这位mimic身经百战的统帅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高挺的鼻梁骨似乎被打歪了,听力似乎也受到了阻碍,右边的耳膜也好像破裂开来,热流从里面涌了出来,而他的原本沧桑英俊的脸更是痛到无法‌次开口说话。
“纪德,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要一个处刑人吗。”
“所以你看中了织田作之助,你想要把自己的不幸复制到他身上,让他变成与你一样不幸的人。”
前后两道橡木大门被人从外面用枪托撞开,mimic和mafia的人从外面如潮水般倾斜而入,乔鲁诺他们早就避让到了靠走廊的两侧,根本没有和他们打上照面。
我听到帅豆子在后面不开心地说:“看来是用不上我这无敌的日之呼吸了。”
“我的异能不是老化。”
就像是魇梦站在无限号列车上,迎着迎面而来的凉爽夜风,衣袂翻飞时做出的动作那样,我对着几乎无法直视我的安德烈·纪德张开了双臂,好像要拥抱这位失意的堕落“骑士”一般。
我朝他笑了笑,身后就是铺天盖地开始响起的枪声,我却没有丝毫退缩,而是带着愤怒的笑意,对他坦然说道:“那么,我要认真地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樱庭步梦,也是你所阅读过的科幻小说的作者,你口中的日本女人,樱庭梦子。”
我手背上的口器从长眠中苏醒过来,朝他咧开了狰狞而又恶意的血盆大口。
“我的异能正如同我的‌字一样,是——”
纪德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耳膜完好的那只耳朵中,传来的是家乡美丽原野上奏响的甜美安眠小调,正如小时候每日每夜从母亲那里听到的哼唱那样温柔清甜.....
纪德醒了过来。
他站在家乡的村子门口,眼下天气正好,金色的阳光从法国蓝到发腻的天空中挥洒下来,一点都不像那口他为自己精挑细选的日本废弃棺椁里的斜阳那般有气无力。
小路两侧的野郁金香和野雏菊在风中招摇,微微的花香与麦田的清香从村子的那头传来。
是熟悉的家乡味道。
纪德低头看看,身着象征荣耀法**装的自己,胸口挂满了他应得的所有勋章。
那些勋章也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他听见母亲在用法语呼唤他的‌字。
身后传来了自己士兵的声音,他的肩头被兄弟拍的一个前倾,但纪德‌是无法抑制地咧开了忍不住笑意的嘴角。
“安德烈!你回来啦!”
他听到兄弟们和故乡的人们亲热地以法语呼唤着他的‌字,而不是冰冷的纪德、亦或是象征耻辱的mimic首领。
“我们的保家卫国大英雄回来了!”
“快来看!”
“哥哥,哎呀,你不要推我!”
纪德笑了。
......
他重重地倒在满是灰尘的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红色的血泼溅在灰暗的披风上,甩出一串殷红的小花。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