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自从沈晏替琉璃抄过书之后,每逢课业繁重时,他便来春华班后面的小书阁,替琉璃写上几份课业。琉璃便在一旁研墨扇风,献献殷勤。
春华班的课业沈晏早就写过,故而每每都写得很快。他模仿琉璃的字迹甚像,夫子从不曾看出来。
然而有一天,事情还是败露了。
起初要从一个小小的争纷说起。
因为沈晏顾着帮琉璃抄书,所以渐渐便忽略了许景澜,许景澜便趁着沈晏不在,悄悄朝琉璃诉苦:“我说公主殿下,您也考虑考虑我啊。上学时,你让沈兄帮你写课业,下学了,你又让沈兄陪你玩,一来二去,沈兄都没功夫指点我课业了。您也分点时间给我呗……”
琉璃闻言得意洋洋地叉起腰,道:“哼,沈晏是我一个人的,一点也不可能分给别人。”
许景澜气不打一出来,跟这小公主相处久了,他估摸着也能明白她的一些脾气。
别的还好说,在沈晏的事情上,那是半分原则都没有,一点道理都不讲。
许景澜嚷嚷道:“你要是不让沈兄帮我!我就告诉夫子你逼着沈兄给你抄书!”
琉璃也不甘示弱:“你就算告诉夫子沈晏给我抄书,我也不会把沈晏分给你的!”
许景澜忽然大吼一声:“夫子!”
琉璃:“夫子什么夫……”
气氛不是太对,沉默中带着几分凝重。从许景澜那躲避又惶恐的眼神中,琉璃察觉到了不妥。
她缓缓回首,发现夫子正笑悠悠地望来:“原来殿下的课业,都是沈晏帮您写的?”
琉璃:“……不止我的,还有许景澜的!”
临死前,琉璃抱着要死一起死的心理,紧紧抓住了许景澜的衣袖,许景澜脸色青白,满目的难以置信。
夫子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历经沧桑的眉眼低沉又骇人:“都给我到书阁来!”
“我说近日你怎么这么安分,课业交得齐齐整整的。好啊,原来是沈晏在暗中帮你呢!”
书阁中,琉璃与许景澜老老实实地罚站。夫子翻出琉璃往日的课业,细细查看,又气又笑道:“这沈晏,模仿别人字迹的本事倒是不错……只可惜,多好的学生,都活生生被你带歪了!”
琉璃被劈头盖脸说了一顿,抿了抿唇,弱弱道:“夫子,您莫气。沈晏替我抄书,也并非全无益处……对了,他说他能温故知新,还能练字……”
“温故知新?他是这么哄你的?”
夫子没好气地白了琉璃一眼,叹道:“就你那春华班浅显易懂的课业,他沈晏早八百年便懂了个透。还温故知新,温个……呸,有失风度,有失风度。至于练字?模仿你那字迹能有什么长进,你是什么书法大家啊。”
“……什么?”
琉璃一恍,如在梦中。
照这么说,沈晏全是在骗她,只为了能让她安心?
夫子哼了一声,道:“实在该罚。”
琉璃闻言,连忙道:“夫子,都是我用强权逼沈晏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您就罚我一个人吧。”
“公主殿下还知道什么叫做一人做事一人当?”
“这不是夫子您教得好吗。”
琉璃腆着脸拍了拍夫子的马屁,然而换来的只有一个白眼和两枚重重的戒尺。一旁的许景澜也无法幸免,亦收获了一枚戒尺。
“举着吧。”
许景澜哀嚎道:“夫子,我怎么也要受罚。”
琉璃亦是哀嚎:“夫子,为什么我是两枚,许景澜是一枚??”
夫子淡淡笑道:“殿下不是要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一枚,是沈晏的,你替他受着吧。至于你,往日里也没少让沈晏替你答题吧。”
许景澜与琉璃无言以对,默默举着戒尺走到了庭院中。
暮色时分,残阳斜影。二人举着戒尺,萧瑟又凄凉地站在庭中,偶尔路过几个学生,朝他们投来探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