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灯色通明。
琉璃坐在晨安堂的暖阁中,听容老夫人说过去的故事。
“从前他父亲一腔热血抛洒边疆,终日与大漠孤烟为伴,回建安的时日寥寥,很少能陪他。他年少知事,从不哭闹,有时,甚至还安慰起他母亲,说人生聚少别离多,乃是常事,父亲终有一日会回来。”
容老夫人神色怅然,语气动容:“可是有一天,他父亲没再回来。”
“……”
“我那儿媳,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没过多久,也随他父亲去了。自那以后,他越发沉默寡言,满建安城,无人知他心中所想。有人曾经奚落容府,说他没娘教养,他一言不发,却将那人狠狠打了一顿。事情闹到殿前,圣上顾及容府,才没有深究……”
琉璃一恍,想起一盏灯中残存的记忆。
少年容盛神色冷冽,语气如霜,朝她道:“不要让人说你没娘教养。”
琉璃眉间微敛,陷入思量。
容老夫人瞧了瞧她,温和道:“他总是淡淡的,你难免会觉得受了冷落。可万事不能只看表面,有时候,要用心去感受。”
“……”
琉璃捂了捂心口,道:“我知道了,祖母。”
……
容盛回到清竹院时,已是深夜时分。
白日里与琉璃说了那一番话,也不知为何,他变得不太想见她。在宫中消磨多时,才在星汉寂寥,长河落寞时披着浓露回到府中。
是躲避,亦或是害怕,无从得知,不敢深究。
入了院中,却见临小碧湖畔,长廊青亭下,安琉璃点着一盏灯,懒懒地伏在回栏旁。
她云袖垂落,掠过湖面。皓腕素手中执着一根芦苇,一边百无聊赖地拨弄涟漪,一边恹恹欲睡地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好像在等他。
容盛神色微恍,沉默些许,撩起袖袍,提步向前。
“……你回来了?”
琉璃瞧见容盛,顿时清醒几分,飞快扔掉手中芦苇,奔到容盛身前。
容盛清眸微敛,抬袖扶她,淡淡道:“……嗯。”
琉璃却忽然望向长空,静待片刻。她回首,眼眸熠熠生辉,朝容盛笑道:“子时已过,今日是你的生辰,祝你平安喜乐。夫君。”
“……”
容盛眉间微挑,显然是不曾预料,轻笑道:“……我竟忘了,你又是从何得知。”
他扶着琉璃,掌心在她皓腕处轻轻摩挲,在亭中坐下。
琉璃些许自得,浅笑道:“是祖母告诉我的,她还告诉我,从前你最爱吃长寿面。为此,我特意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面,只是不曾想你回来得晚,面已有些凉了……”
石桌上,食盒中摆放着一碗长寿面。
容盛垂眸瞧了瞧,眉间似雪:“……”
自从双亲去后,他便很少在生辰日吃长寿面。
琉璃还在滔滔不绝:“说来上回我为你做了杏花糕,你没吃上。这一回定要吃一口面,尝尝我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