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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我欲成魔,佛奈我何?(1 / 2)


圆湛刚找到寂明时,前言不搭后语,断断续续地讲完了雪团子不见的事情,一颗心胡乱漂浮着找不到着力点,惴惴不安地虚瞄了俊美似仙人般的师兄一眼。

只见他脸上没有自己猜测之中的暴怒,或者这么说,自打他进华隐寺以来,便没有见过寂明师兄生气过。

寂明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说了句:“我已知晓。”便衣袍轻旋,转身离去了。

圆湛站在原地,看着师兄远去的背影,不由自主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后怕道:“幸好首座师兄没有生气……不过,师兄好像不是我想象中那样在乎雪团子啊?真是怪哉——”

刚这么说着,他余光在地上瞄到一抹不合时宜的木棕色痕迹,低下头放大一看,这才发现是一堆木灰,隐隐散发着檀香。

圆湛瞬间腿软跌倒在地上,一颗小心肝颤啊颤的,惶恐道:“这不是师兄贴身携带的佛珠吗,竟然被师兄徒手捏碎了,这得多生气啊!!!我、我完了……”

“圆湛?出了何事?”一道如洪钟般的嗓音,由远及近地在圆湛身后响起。

圆湛慌乱回过头,强装镇定,眼睛却不敢和来人对视,他低下头说道:“主持,并大事,是圆湛刚刚不小心绊倒在地了。”

主持最是讨厌妖狐那等阴邪之物,之前不说不代表不在意,要是让主持知道他最在意的首座弟子去追了只小白狐,那还不得掀翻这整座华隐寺?!

主持那双看透红尘的双眼中,倒映出这周围地板上平坦无崎,他隐藏威压地说道:“圆湛,跟我来。”

圆湛在心里哀嚎一声,却不得不点头,恭敬回道:“是。”

……

……

可怖的雷云散开后,原本荒芜的黄土,竟然神奇地迸发出点点绿意。

不知何处吹来的甘霖,让整座荒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青草和大树,宛如破土而生的希望,让人看一眼便折服在这大自然的奇妙感染力中。

寂明捏紧拳头,前一秒还在为雪团子身上溢满灼伤血痕而心绪不平,后一秒便看到已经烧焦的雪团子,整只狐开始变幻身型。

原本短小的四肢变得修长雪白,不点而朱的嫣红唇瓣微微张开,玲珑曼妙的弧度隐藏在惊心动魄的隆起中。寂明不小心看到某处,瞳孔紧缩,立马闭上双眼避开那乍泄的春光,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可他的手臂,却不知何时早已被丝绸般柔滑的雪发给寸寸缠住。

夭夭身上那些让人看了心揪的道道血痕,也在这变幻身型中以飞快的速度复原着。

她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却在经脉迅速填充生机充沛灵气中,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

精气神也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复原着。

她成功渡过雷劫了?

一双如冰蓝种翡翠般纯粹的浅蓝色眸子,盈盈睁开,却在看到面前紧闭双眼的那张容颜时,顿时变圆。

“原来我刚刚不是在做梦?”

少女清甜软糯的嗓音传到寂明的耳朵中,他想起闭眼前看到的那幕,让人晕眩的白雪和红梅交织在一起,就连他从未波动过的心湖都发出了海啸,后脖颈便不由自主燃起一阵无名燥火。

原来,她真的不是普通狐狸。

原来,她不平凡到需要渡雷劫化人形。

原来,她真的如他想象得那般……生得极好。

夭夭看了眼对方紧闭的双眸,要知道,她最是喜爱寂明那双蕴含浩瀚星辰般的眸子。

她低头望了眼自己的状态,顿时明白这个自制力极强的和尚肯定在心里大念阿弥陀佛,亦或者是佛祖勿怪。

夭夭嘴角勾起一个戏弄人的弧度,故意不幻化出衣裳来,娇滴滴地往寂明的怀里蹭去,声音处处发抖,显得害怕极了:“呜呜呜我好疼啊,浑身上下哪儿都疼。寂明你来救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呜呜呜,你摸摸……我真的好疼……”

寂明因为闭上双眼,失去视觉,猝不及防被少女柔得似暖水般的手指捉住。

他像被烫了手一样,飞快挣开,严厉地指责夭夭:“雪团子,男女授受不亲,这于礼不合。你先找件衣裳穿上,贫僧不会睁开眼的。”

夭夭挑眉,还喊她雪团子呢?

不过她还挺喜欢雪团子这名的,透露着一股两人之间不明言语的亲昵,所以她把告知寂明本名的念头暂且打消了。

夭夭接着演戏,寂明自以为把手背过去就可以避开两人接触,但这也意味着,她可以占据更多的主动权,于是夭夭把满是泪痕的精致小脸蛋,故意靠在寂明僧袍领口的上方,挺翘的鼻尖若有似无的和寂明的锁骨触碰。

寂明背在身后的手又捏紧了几分,纤长睫羽下的阴影也在晃动着,被突如其来的泪水砸到,他喉结来回滚动,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夭夭抽抽噎噎,可怜的声音任谁听了都忍不住心软,她尾调拉长道:“可是、可是,寂明你……看到了我刚化身为人的刹那吧,我们族里有个不成文的传统,若是身子让旁人瞧了去,就要嫁给那人……”

寂明听到后面,已经紧抿双唇了,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呵斥道:“胡闹!”

不小心被少女那大片的雪肌给晃了眼,他耳后微红,又立马扭过头闭上双眼。

想起雪团子那骄矜吃不得苦的性格,默叹了口气,把声音放柔了好几度,劝说道:“雪团子,我知道你非凡狐,从你救了我那刻,我便知道了。先穿上衣服,我们聊聊,好吗?”

寂明若是温柔,约莫这全天下的女子,没有一个能抵抗得住。

夭夭不自觉应了声好,心中陡然冒出了这样酸溜溜的念头,却又因为他不同往日冷静的柔软嗓音泛出甜滋滋的喜意。

夭夭用柔软似羽毛的衣摆撩了撩寂明的鼻尖,示意自己穿好衣服了。

寂明慢慢睁开眼,和那双夭夭那双澄澈的眸子对视上,却不由自主被她眼角的红意给吸引住了心神。

还是个孩子啊……

寂明念着她刚遭受雷劫,把她抱起来,隔着衣物,他的动作也自然了许多。

“雪团子,这一个月来,你该是最知晓我是何身份的了。”

夭夭心中骤痛,又是这该死的身份,若不是他是断情绝爱的圣僧,自己又怎么会选择独自逃跑面对雷劫?

寂明这话,分明是拒绝。

夭夭没了演戏的心情,这下是真的难过了,她眼眶中不到一息便盈满了泪水,珍珠似的噼里啪啦滚落脸庞。

明明是悲痛欲绝的大哭,可偏偏没有一点声音。

若寂明不是天生佛心的圣僧,自己又怎么会选择救他一命呢?

她已经打算断了那点旖旎念想了,寂明却不让她好过,又只身抵抗雷劫,把她从将死的边缘给救了回来,让她这颗少女心动得天崩地裂。

夭夭垂下眸子,不敢看他:“我知道的,你是华隐寺的首座,你是最有可能成佛的弟子,我都知道的……”

夭夭眼泪流得更凶了,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寂明望着冰雪般漂亮又初显魅惑的稚嫩少女,哭成一个泪人儿,却没有泄露一丝哭腔,总觉得事情开始朝不可控的地方脱轨了。

夭夭顿了顿,似乎在咽下难过,语气最后竟带了一丝洒脱:“所以我选择离开了,寂明。”

寂明望着这一幕,不知不觉中,又捏碎了一颗佛珠。

他天生慧根,怎会不懂雪团子的话外之意,可是这……永远不可能。

与生俱来的身份,是隔在他们两人间最天然的天堑。

可为什么,在听到雪团子最后那点放手端倪的洒脱时,自己坚不可摧的心房竟然比之前动摇得更厉害?

“原来如此……”寂明难得词穷,他以往不是没遇到过告白的,过于优越的面貌,让很多人会忘记他的身份。

就连邪魔一族都有不少朝他跑出过同床共梦枝,却能被他面无表情地捏碎。

夭夭从寂明的怀抱中跳下地,脚下的荒土不知何时已长满了翠□□滴的蓬勃青草,夭夭对寂明由心地笑了,也不顾还在流淌的晶莹泪珠,嫣红的唇边隐隐约约显露出一颗娇俏的小梨涡,显得她整张脸愈发明艳动人。

“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这条成佛之路的。”

“当初在仟叁山,我救了你一命。今日雷劫之下,你把欠我的救命之恩偿还了。”

“我们,互不亏欠。”

少女眉眼弯弯,干净无瑕,三言两语间便划清了两人之间的界限,好像这朝夕相处的一个月时光,也毫无意义了一样。

寂明的眸光深了瞬,然后极快地恢复原样,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心境变化。

他脸色平静地点头:“好,这些日子,于你日后的成长,兴许会有不小的帮助。”

夭夭顿了顿,原来对方已经知晓了自己当初救他本就图谋不轨,不愧是天生佛心,这话也是留有余地,没把算计这等贬义词语说出来,夭夭突然懂了寂明慈悲的那一面。

但这点万生平等的慈悲,她宁可不要。

被戳破了小心思,就像是戳破了她残存的幻想,于此,她说服自己放下是愈发轻松了。

她的目光坦然,耸了耸肩膀,没有一点扭捏,挥了挥手:“有缘……”

话音未完,烈焰如火的裙摆就消失在了空中,竟是直接空间瞬移离开了。

看来雪团子的血脉比他想象的还要强悍,莫不是狐族中最厉害的那族……?

可那一族,在记载中,分明早已消亡在洪荒的历史长流中。

听不到雪团子留有余音的最后几个字,寂明的心就像被留下了个钩子,总是不自觉地思考她想对自己说什么。

是有缘再见?还是,有缘莫见。

那道触目惊心的色彩消失之后,寂明觉得这天地间葱葱郁郁的绿色,都好像黯淡了几分。

他闭了闭眼,松开骨节分明线条漂亮的手指,一阵檀香木灰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不知是对何人说:“这一劫难,恕寂明愚钝,悟不到、悟不透、悟不明。”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见了危机四伏的仟叁山中,义无反顾用自己心口血救他的那只小小白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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