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长老一看就是不注重形象的苦修,这种断情绝爱一心向道的修者,怎么会说出如此感慨万千却又蕴含疼痛的感叹来呢。
韦木无法理解,但采薇本是女子,自是共情感强一些,她无奈地用神识传音给韦木:“情之一字,本就无解,若非如此,这天下怎么会有如此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痴男怨女呢?”
韦木肩膀一僵,也跟着叹气:“他……唉,倒是我的过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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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殷殊在哪里呢?
在他和夭夭约定好一同前往的中央迷雾深处。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满是杀伤力极大的毒障,看起来像是迷雾,但实际上全是由肉眼无法衡量的细小飞虫组合而成,这种飞虫会随着呼吸钻进眼耳口鼻一切能钻进的地方,然后由内而外地啃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死一位元婴期大圆满的修者。
而化神期掌握了最重要的分神之术,与灵根所属的自然灵气融为一体,可随时躯体自然化,这种靠啃噬血肉的小飞虫倒是拿化神期的大能没辙,但化神期大能也同时拿他们没辙。
所以,也有这么一句话,要是你没有化神,踏进中央迷雾一步,便只能留下一具累累白骨。
因为啊,小飞虫,不喜人骨。
可今日的中央迷雾一反常态,象征着第一重关卡的小飞虫如临大敌般,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这是中央迷雾存在以来,唯一一次能看清碧海蓝天,就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玄狐蓬尾已经在中央迷雾占地为王很久很久了,久到它都修炼到相当于化神期大圆满的修为,只差临门一脚就能飞升至上界,化身为人开启不一样的精彩。
这一天,她如往常一样,闲的没事干,去调戏了邻居风雷蛟。
风雷蛟的性子和属性一样刚烈,鳞片上都是若有似无的雷电,通体是剔透的碧绿色,他对这种媚态横生的毛绒妖兽从来都敬谢不敏,每次都被惹到防不胜防,索性直接沉进寒冰幽潭的低端,任玄狐蓬尾怎么激怒挑衅亦或是勾.引他都不再上去。
毕竟他是雄性,不跟一个娇滴滴的雌性计较。
而寒冰幽潭旁,玄狐蓬尾瞪着一双吊起的勾魂眼,气急败坏地骂了骂:“你个死蛟,次次都躲到潭底,不就是仗着老娘讨厌水么!”
风雷蛟老神在在地窝在潭底,一声不吭,等玄狐蓬尾特有的软媚嗓音变小后,这才抖了抖身子。
玄狐蓬尾气呼呼地回了老巢,因为正在气头上,所以往常敏锐的感知力下降了不少。
再加上,中央迷雾的高阶妖兽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认知,那就是依靠小飞虫是否发出声波,来判断有没有不长眼的闯进中央迷雾。
嗯,今天的看门小飞虫十分安静。
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
玄狐蓬尾摇曳着棕色渐变为白色的大尾巴,扭着身子优雅地走进她的底盘。
结果,四只爪子都没踏进来呢,周围无形的空间就像突然变成一个凝固的冰块一样,而她自然也被冰了进去无法动弹。
玄狐蓬尾破天荒的惊了,特别想炸毛,而悲哀的是她一根毛都动不了!
自己可以说是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巅峰了,要不然也不会闲着无聊老是去逗隔壁性格古板的死蛟,其他那些脆弱的傻兽都不够她一个爪子玩的。
旋即,她看到一位长相足以颠倒众生的绝艳少年踏空出现,那抹潋滟的红色直冲冲地撞进了玄狐蓬尾的心间,留下了一个无法后悔的深刻痕迹。
老天爷呀,您是看我玄狐蓬尾孤寂太久,只能和那头蠢蛟玩耍,特地来可怜我的么?
这个礼物我太喜欢了,真的,太喜欢了!
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把少年压在地上!
殷殊忽地皱了皱眉,玛瑙赤瞳不含感情地望了玄狐蓬尾一眼,“想死么。”
倏然间,玄狐蓬尾心头犹如一盆冷水浇下,倒不是因为美少年对她态度很不好,这种小事她不放在眼里。
而是因为,她捕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而这股气息竟然让她的血液开始战栗沸腾起来,恨不得冲那股气息低下骄傲的头颅匍匐跪拜。
更惊悚的是,那股气息的源头,就在美少年的怀中,而美少年亲密抱住她的姿势,很明显是那种极为珍惜的姿势,让人一看就觉得,他在抱着世界上谁都比不上的美好珍宝。
玄狐蓬尾冷静了。
她只知道一个道理:识时务者为俊杰。
美少年,她打不过。美少年的爱人,特么的血脉压制她。
还等着干啥啊,低下头认命屈服吧!
玄狐蓬尾能屈能伸的性子,才是她立于虚日界巅峰最重要的缘由,若不是虚日界一直无法飞升上界,怕是她早已化身为人去上界调浪里个浪了。
仿佛能读懂玄狐蓬尾心里话一样,在她软化认输的念头出现一刹那,周围凝固的空间就恢复了流动。
而她想炸毛自然也能炸了,但这显然是不敢的,她都活了几万年了,怎么可能会犯逞一时口舌之利而断送自己来之不易的性命呢?
妖兽想要到达化神期,是真真不容易啊……
“这位大人,有何吩咐?”
玄狐蓬尾低眉顺眼地恭敬问道,那种试图扑倒对方的大胆想法也不敢生了,因为在刚刚她已经意识到,这位年纪轻轻却修为恐怖的绝色男子怕是可以看透她的想法。
一想着自己刚刚和死亡擦肩而过,玄狐蓬尾愈发温顺恭敬了。
“玄狐蓬尾?”殷殊微眯赤瞳,里面回放一个画面,那就是夭夭提起玄狐蓬尾活泼生动的眉眼。
这股生动不像是想要对方的内丹亦或是皮毛,而像是……
殷殊无声无息地落地,玄狐蓬尾不敢抬头,只见那双赤色靴子离自己愈来愈近。
“救她。”言简意赅,开门见山。
在绝对的强大实力面前,那些为了达成目的而加成的砝码,或是各种虚与委蛇都不需要。
玄狐蓬尾毛发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这位大人的气息真的好好好可怕啊!
怪不得小飞虫没有一点声响,怕是早就感知到危险躲起来了吧!
玄狐蓬尾咽了下口水,如殷殊所说抬起狐眸看了他怀里的女子一眼,真的就一眼,对方就把昏迷不醒的女子重新护回怀里。
妈的,这个占有欲。
玄狐蓬尾此时此刻对这位绝美少年是真的没兴趣了,她虽然天性划船不靠桨,但从不会做出夺人所好这种下作事来。
她也不敢撒谎。
“大人,我在您道侣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血脉高等级的压制力。”
同血脉?殷殊默不作声地望了眼怀里唇色苍白的虚弱女子,他可以完全地肯定对方是人。
而不是狐,还是非常高级的狐。
因为玄狐蓬尾已经是虚日界最牛的狐族了。
除非……
那些困顿不解的难题,忽然随着这道新难题的出现,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怪不得啊怪不得,她怎么会和上一世性格变化如此大,哪怕她在努力掩盖自己的本性,但偶尔间流露出来的真性情足以勾得他心痒难耐。
殷殊重复道:“救她。”
玄狐蓬尾简直要叫苦不迭了,这些超级大能就喜欢威胁人,还喜欢用同样的句子威胁人。
毕竟,事不过三啊!
玄狐蓬尾委屈巴巴地耷拉着嘴巴,不太确定地说:“大人,我也不确定她会不会醒,我只能尝试用凝练出的心头血和我族圣宝救她性命。”
说罢,她顿了顿,道:“您的道侣看起来神识海已经碎了,若是救了,说不定也会变成……”
玄狐蓬尾也不想想,她都能看出来的东西,殷殊能看不出来吗?
殷殊赤瞳里满片冰凉:“她醒不过来,你觉得自己能活么。”
玄狐蓬尾:“???”行吧,你厉害。
她苦巴巴地伸出爪子往自己心口狠狠地一抓,浑身的狐毛都在颤抖,玄狐蓬尾的心头血万年才能凝出完整一滴,是她们的救命宝物,也是她们的第二条命。
只不过万事万物都有个度,上天可怜玄狐蓬尾一脉比起其他妖兽修炼艰难,给予了这么个第二条命,可这第二条命也有个很明显的弊端,那就是——一切归零。
不论你修为几何,置死地而后生,一切辉煌过往都如云烟飘逝。
殷殊温柔地撩开夭夭额头上再次打湿的发丝,随着他摸过后湿发便重新干燥了,毫无知觉的夭夭下意识地往殷殊掌心处蹭了蹭,用最眷恋依赖的姿态,像没有防备心生纯净的婴幼儿般。
也许夭夭都不知道,自己早已对某个人生出了很多习惯性动作。
比如,捂热那块冰冷。
这样小动物似的的动作让殷殊的赤瞳染深几分,他弯起嫣红的唇角,安慰道:“师父想要的,我都会拿到。我想要的,师父可别忘了约定。”
“徒儿等那一天等了那么久,若是师父失约……”
“徒儿怕忍不住对师父做出不好的事呢。”
全程听在耳里的玄狐蓬尾不受控制地发抖起来,雾草,不仅是师徒禁忌之恋,这个徒弟好像还有点不太正常!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玄狐蓬尾反复洗脑自己,通常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狐也一样。
不就是一滴心头血么!比起修炼了万年的修为来说,那肯定还是修为更重要的!
夭夭还在努力地和那些在自己神识海中横冲直撞的情绪作斗争,混乱的情绪海中,一条莹白华丽的狐尾弱弱的在中间沉浮。
只要她能多坚持一秒,那么活过去的可能性就能大几分。
她知道的,她的小殷殊一定会努力救她。
她可舍不得抛弃小殷殊一个人走呢,她知道,若是自己死了,小殷殊真的会疯。
她真的舍不得。
不久前夭夭才下定决心,在这个世界努力再努力地修炼,倒不是修为,而是努力修炼壮大神识,也就是某些世界所说的精神力。
她已经搞懂了所谓的系统世界上就是一团充满科技感的代码能量,而这股能量说起来像是依存于她的灵魂上一同穿梭,但是如果自己的精神力量足够强悍,那是可以反过去制约影响的。
如果不可以,那就说明她还不够强。
那么,只要她足够强,就算系统到最后想强行把她灵魂给拉走,跟殷殊分离死别,也得好好的掂量掂量操作可行度了。
夭夭还在咬牙坚持本我的清醒,这条本我化形的白狐尾巴就是她的本源力量。
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无边无尽的痛苦,每时每刻都在摧残夭夭的意识。
忽然地,犹如天降甘霖一般,疲惫不堪的本源力量猛地壮大一倍。
这种情况下,别说是一倍,哪怕只有小小的一丝,都足以让夭夭欢欣鼓舞。
可是,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蓝猫知道,这样的力量还不够。
就像是建高了一米堤坝,但汹涌的洪水足有五六米高。
蓝猫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用那一招了,只希望大人足够爱宿主,不然这次任务真的要失败了。
夭夭莫名其妙感知到一股惆怅的情绪,她瞬间醒悟过来这是蓝猫的心情,立马开口问:“蓝猫,你怎么啦?”
而此时的蓝猫没有回答夭夭,它已经从小黑屋出来,突破了某些限制的规则,这无疑会伤害了它,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眼看着怀里可人儿的体温恢复了些许,殷殊的心情就像是贫瘠的荒野中,颤颤巍巍地盛开了朵鲜艳生动的花骨朵。
虽然弱小,但足够鲜活。
“大人抱着她一同前往屋内吧,心尖血的能量巨大,需要不短的时日来吸收。”
玄狐蓬尾可没有那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对方一看就不会把人交给她,所幸直接让他抱着人呆里面得了。
在这段时日她就委屈一下自己,去隔壁找那头古板无趣的死蛟玩儿好了。
眼看着红衣男子抱着人走了进去,玄狐蓬尾松了口气就想扭头开溜,和这位大人呆在一起感觉血液都在颤抖呢。
一道破空声朝自己划来,玄狐蓬尾反射性地接住它,待她看清东西以后,忍不住激动尖叫起来:“天啊,是九转破障草!”
这是她找了整整大几千年的东西,甚至都怀疑虚日界没有这玩意了,有了这个,渡劫期指日可待!
而飞来的方向正是她屋子的方向,肯定是那位大人作出的补偿,心尖血换这个真的完全不亏!
天道轮回,因果循环,有失有得,如是而已。
殷殊小心翼翼地把怀里女子放在他铺好的白色毛毯上,师父曾经说过,她最喜欢这条毯子,因为上面满满的都是彷如冷冽山泉般好闻的味道。
什么味道?那上面只有自己身上的味道罢了。
那年他才十五岁,好像控制不住地耳尖通红,夺门而出落荒而逃了。
因为他怕自己忍耐不了,眼瞳里露出吓到师父的渴念,要知道,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面对她时,总是轻而易举地满盘皆输。
“师父.......”好困,怎么突然这么困了。
殷殊冰凉的指尖还停留在夭夭柔软的耳垂上,便不受控制地昏睡倒了下去。
落下的位置,恰好是夭夭盈盈一握的腰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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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殊做梦了。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可是当他望着面前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厚重椅子上,一个身型姣好的曼妙女子,姿态嚣张地把一位五官深邃俊美的男人按到在沙发上时,心里竟然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股奇怪的波动。
这位女子未免太张扬。
而被按到的那个男子穿的衣服也奇奇怪怪的,但这样的衣服意外地衬得那人身材修长宽肩窄臀。
男人一看就是故意纵容女子对他的无礼言行,殷殊有点兴致缺缺,他怎么会梦到这么一幕?
就在他陷入难以理解的思绪时。
听到那位女子说:“为什么呢?苏大影帝。”
柔美空灵的女声出来的那一刹那,殷殊瞬间抬头望去,这个人的尾调习惯和师父一模一样,是那种微微拉长,又微微上扬的撒娇语调。
作者有话要说:万字,本咕咕莎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