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魔尊盯上的事实,让从塔楼下来的弟子近乎崩溃,过于悬殊的差距让他们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心,只想跑得越快越好。
但一连几天,魔尊都没有再现身。
有人目光希冀:“或许我们上次只是挡住了她的路,现在已经安全了。”此话一出,其余人纷纷附和。
但方游知道她没有走。
偶尔往后看,他就能望见一个远远缀着的身影,而且只有他看得见。方游没有告诉任何人,平静地看着魔尊站在山坡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伞柄。
伞面艳红如鬼,裙裾却是素白一片。
不知道为什么,她到现在都没有杀人的意思,只是如同猫戏老鼠,不断地用大股魔潮驱赶他们。方游努力想办法,现在除了他,就只有凌元扳指上、那道道尊所留的神念可以抵挡一二,可神念持续时间有限,不能轻易祭出。
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七日,队伍试探着绕过了那邪族,没有受到阻拦。
第十五日,他们越过了最后一个据点。
并不是一直朝北就能去往极北,神朝在北边的疆域做了标记,越过这个标记,此后将是毫无规律可言的雪域。九华和龙族的人迟迟不见踪影,他们被迫进入,很快就失去了方向。
远方隐隐露出连绵的雪山,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无法靠近。
他们被困死在了冰原上。
更糟糕的是,方游发现那个红影越走越近了,起初她还只缀在后面,现在却偶尔能见她坐在高高的战车顶。
就坐在他的车顶。
方游在某天醒来后,忽然看见了窗外悬着的一双□□.脚踝,戴着串褪色的铃铛,顿时遍体生寒。铃铛从来不响,那双脚却轻盈晃动着,肤色惨白如冰。
从那以后方游就再不坐车了,只骑慈云,饶是如此,他心里的不安感却越来越重,每每陷入幻觉,都是其他人被杀的场景。
在这样绝望的境地下,有弟子自尽了。
情绪的口子一旦撕开,就再也堵不住,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崩溃,每日起来,冰原上总会多出一具尸体。凌元冷静一如往昔,只是偶尔会长长的凝视方游,眸光淡淡。
方游想了想,走了过去。
因为找不到方向,他们干脆停了下来,所有人一起说说话,总比呆在车上好。今夜生了火,用结界拢住,还算明媚温暖,很多人都围在火堆边,和同伴紧紧挨着。
“怎么了?”方游问,也靠在了车辕边。
下一刻,他的手被轻轻握住了,凌元的声音传来:“我不会让你有事。”
方游仍然戴着厚厚的围巾,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眼睛弯起,反握回去:“我不冥婚的,要么一起,要么换人。”
手上的力度陡然加重,方游见凌元妖瞳都显了出来,笑得更加灿烂:“只要是个美人就好,不拘男女,反正我占了你的储物戒,想要谁不行?婚床就布置成心形的,点上千百根蜡烛,姿势花样都玩一遍,体会一下什么叫做颠鸾倒凤,不知天地……”
为何物。
最后几个字他没能说出,因为凌元剥下了他的围巾,狠狠堵住了他的唇。
……
所谓自我脑补最为致命,对方不知道幻想出了什么,近乎暴虐的怒气让方游都招架不住。他努力推拒,却被侵犯得更深,直到最后唇舌都麻了、喉咙也发痛,才被勉强放开。
凌元金眸晦暗,扳指擦过少年的唇角:“若真有那人……”
方游坐在车辕上,还没回过神,只会呆呆地看着凌元喘气,骤然耳垂一痛。
犬齿刺破了他的皮肤,血珠又被缓缓舔去:
“他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
魔族的进攻在方游意料之中,却比想象更快。
似是终于按捺不住,子夜之时,比之前庞大了数倍的魔潮突然出现在冰原上,这次众人没有逃,而是冷着脸拔出了剑。
“岂有此理!真当吾等是贪生怕死之鼠辈吗!”
“不过一死而已,拉上魔族陪葬也值了!”
“杀!”
姬曜冲在了前面,即使伤势未愈,却能以一挡百,至纯至烈的凤火如燎原一般卷过魔潮,毒入躯体,大破魔族防御。凤凰虚影于他身后腾升,威势震慑战场。
凌元也丝毫不弱,万剑归宗,锐不可当,论杀伤力比姬曜更甚,几乎没有魔族是他一合之敌。凌楚的功法则偏于深厚稳实,身法又诡谲,便默认成了控场之人,其余弟子皆听她号令。
但最主要的还是禅泰,方游不由庆幸当初禅泰跟来了,有他在,弟子们就有了振作的底气,不至于爬都爬不起来。
鹿闲结界术用的炉火纯青,便由他支撑结界,守住大本营。方游就骑着慈云四处点火,将辅助的角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杀!”
“冲啊!”
妖族的杀性被激发,弟子们兴奋起来,渐渐比魔族更凶暴、残狞,无惧无畏。正当局势缓缓变好时,方游却发现了魔尊的影子——
她站在远处,转伞的手停了,缓缓抬起头来。
伞沿下,是一双纯黑的眼睛。
方游忽得心里一跳,感到无法抑制的恐慌,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而就在下一刻,绚烂的极光从她的身后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