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不用看我,你是知道的,傅先生的主意一向正,不是我去劝劝就能劝得了的,要是把傅先生惹急了,吃苦受罪的就成了我。傅先生的手段层出不穷,就是让我变成一个麻子脸的事她也能做得出来。”李昭一下子注意到李渊看向她的眼神,立刻出言提醒。
亲爹千万别坑她,她可不敢去惹傅臻,傅臻的高兴与否一向不是旁人可以随意改变的,收徒这件事也不是今天李渊才动心思,可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是他们不可能改变傅臻,吃过一回闭门羹,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
李渊道:“傅先生因何只要你一个弟子。”
李昭摊手道:“阿爹偏喜欢问我这些我答不出来的问题,见着傅先生的时候你当面问不就好?”
就是不想当面问,不说从前他是唐国公,想帮儿子拜师被拒,现在成为皇帝,他也怕被拒绝的好吧。
“这个问题我问过傅先生,傅先生说了,根骨不佳,天赋不够,心性不够,好胜性太强。”李玄霸可以回答李渊,然后指着自己道:“至于我就是身体太差,根骨太差,就算再怎么教都不可能有阿姐的成就。”
李玄霸这样一说完,李渊不作声了,一眼扫过一个个的儿子们,“你们就是不争气。”
傅臻几乎是个全才,要不是因为这样,李渊也不至于念念不忘,就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入傅臻的眼。
“陛下,有人送来密报。”李渊是想跟一家人好好地聚一聚的,结果倒好,一人着急地行来,密报为何,李渊半分不敢懈怠,立刻上前接过查看。
看着脸色都变了,本来还在开玩笑的一家子,这下都正色起来。
“你看看。”李渊想想还是递给李建成瞧瞧,李建成接过,这下也是脸色大变,但随之却道:“父亲,这不可能。”
直接就否定此事,李昭虽然好奇出了什么事,但这屋里的人不少,里面有多少人等看笑话暂且不说,李渊都没有说出口,李昭当然不会问出来。
“给阿昭和世民看看。”李渊的脸色不妥,意示李建成将东西给李昭和李世民看一看。
李建成递到李昭的手里,李昭接过一看却是想到了许多年前傅臻说过的话,一语中的啊!
“阿爹,要说他口无遮拦我相信,要说他有谋逆叛乱之心,我不相信。”李昭把想法说清楚,也递到李世民的手里,李世民同样认同李昭的说法,“父亲,这只怕是酒后失言,孩儿相信这话不会是他说的。”
他这几个孩子在看到密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反应,算是让李渊心里的一团火灭了下来!
“那你们说现在怎么办?”李渊虽然相信那个人没有反意,但是不够,真的不够。若是不给他一些教训,只怕他永远都会觉得自己是有功之人,永远都不会把他们李家的人放在心上。
李昭道:“押入大牢。”
“阿姐。”一听李昭开口就要把人打入大牢,李世民不太认同的。
“总要教他什么叫作祸从口出,一大把年纪还不懂得管好自己的嘴,由着自己胡乱猜想就敢胡言乱语,这样的人将来如何用?他是很聪明,也很有才干,对我们李家亦是相助甚多,可就他这一张嘴,有多少情份能一直保持不变,不会被他挥霍殆尽?”
李昭的问题一问完,李世民不再说反对,李渊却是最认同李昭的话,“是啊,再是有功之人,若是心中无半分恭敬,恃功自傲,今日他或许没有反心,将来却未必。”
这下子所有人都看向李渊了,没有人想到李渊会说出担心未来的话来。
“父亲,孩儿去劝劝他。”李世民明白李渊的不满在哪里,并不想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他想去劝劝。
“不,劝是没有用的,打入大牢,先关上几日再说。”李昭并不认同李世民在这个时候去见人,而是想把人直接的关起来,关上几日,让他吃尽苦头再说。
“如他这样的人,你越是劝他越是觉得自己有理,越认为自己做的事没有错,所以不必去劝,只需要让他切身体会什么叫作祸从口出,他才会真正永远的记住教训。”李昭早就有了想法,这就要给李渊出起主意。
李渊倒是冲着李昭信任地道:“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人你用得最久,情份是够的,若是将来一直为我们李家所用最好,若是不能……”
“没有不能的。”李昭抢过话接下,李渊无奈地看着李昭道:“你就那么自信。”
“因为我们与他有情份,早年他能帮我们诸多,将来只会更多,怕是他心生了妒忌,看不惯有些人媚上,这才会酒后失言。阿爹,臣子不可偏,为君者得讲理,不讲喜与不喜。炀帝之鉴,还请阿爹劳记。”趁此机会李昭还给谏上了。
“为君者得讲理,不讲喜与不喜。依你的意思为帝王连七情六欲都不能有?”李渊听到李昭的话还起兴致来了,问起李昭话中的意思,没喜与不喜,这样的人生就是帝王的人生。
李昭答道:“七情六欲可以有,但做出决定的时候不能有七情六欲,思于国何利,于民何利,若为利国者,若为利民者,纵然不喜亦当为之。”
……李渊怕是没想到有一天还得让亲生的女儿这么给他上课。
“说得倒容易,做起来难。”李元吉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拆台,而且一拆一个准,从来没手下留过情。
“所以千古明君从来不是人人可为之,否则这个天下江山岂不是人人可得,若是都能肆意而为的帝王,隋还会亡?”李昭还是拿了他们亲身经历的王朝。
“隋朝从建立到亡国才多少年,从一个繁荣的隋朝到一个灭亡的隋朝,死去多少的人,这些有人算过吗?”
李昭感叹,她是亲身经历过死尸成山的人,与高句丽的大战令大隋的百姓死得太多,多得让人看得都觉惊心。
李渊叹一口气地看向李昭,“你这孩子的书也不知道是怎么读的,还教起我帝王之术了。”
“有理吗?”李昭问着李渊,李渊不得不承认道:“有理,自然是有理的,可是想做到太难了。“
“那就要看阿爹想不想当一个好皇帝,想不想开启一代盛世了。”李昭倒没有强制地让让李渊非做不可,只是若是李渊想成为一个好皇帝,想要开创一个盛世,就要做出一些牺牲。
李渊以为李昭劝人也是难得的,指着李昭道:“说来说去你这劝也等于是没有劝,凡事都是让我来选,我想或是不想似乎才是关键,你也觉得那是关键?”
“我之所欲,我之向往,我所不欲,强求不得。”李昭一向这么觉得,李渊道:“你总是有理的。”
目光闪过一道冷光,同时下定决心,下令道:“来人啊,将刘文静关入刑部大牢。”
不知道他们说了半天都是说着谁的人,这下终于知道说起的是什么人了。
刘文静,这可是和李渊一起造反的人,更不要说早些年帮李家多少忙,现在竟然要打入大牢。
“你才回长安,六部的人你不认识,就让太子帮你一起办成此事,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李渊虽然把事情交给李昭去办,却也得问问李昭知道还是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李昭答道:“对大唐忠心不二,懂得谨言慎行的刘文静。”
李渊听着大喜,“好,你既然知道我就放心了,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慢着。”李昭正要一口应承下来,窦氏的声音响起,李渊不解地问道:“夫人何意?”
“皇上是不是忘了阿昭回来是干什么的?”窦氏板着一张脸不满地问起,李渊道:“成亲的啊!”
“你还知道她是回来成亲的,成亲就要成到刑部大牢去。皇上,你儿子那么多,你就不能让他们去办此事。”窦氏问着,不善之极。
一干的儿子们面面相觑,李建成道:“父亲,要不然这件事我去办吧。”
“你知道要怎么办?”不是李渊不想让儿子们去办,可是他们去办,他们知道要怎么办?
李建成道:“要不阿昭告诉我,我去安排办妥。”
“只怕不成。”李昭倒不是想打事情揽着,只是对于刘文静的了解,李建成定是不如她,拿捏刘文静这件事,李建成可以用驯服的刘文静,却不可能成为了驯服刘文静的人。
“阿娘,我们这样的人家百无禁忌,刑部大牢怎么了,似这样关着大奸大恶的地方,我就算去又能沾了什么。”
“明知故问。”李昭要说服窦氏,窦氏要是能让她说服才怪,一句明知故问,李昭可怜巴巴地道:“我还想让刘先生出来参加我的婚礼,怎么说刘先生也是助我良多。”
这么一可怜的扮起来,窦氏道:“你啊你,就不能安份些?”
“都是为了大唐,为了阿爹,不是不想让阿兄去办,但要说对刘先生的了解阿兄定不如我,凡事既然为之,当对症下药,若是不对症岂不是白用药了?”李昭解释来,窦氏戳了一记李昭的脑门说道:“你是真不着急?”
李昭颇是无奈地道:“有什么好着急的。所谓天命就真等着天来决定,自己不作为?我与苏将军能不能白头到老不在于我去过哪里,在大婚避讳过什么,而是成亲之后我们能不能相互扶持,有相守白头之心。”
只能说,李昭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并不由人任意摆布。
窦氏听着李昭百无禁忌,浑不在意的话,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阿娘。”李昭唤着窦氏,李渊旁边道:“此事让阿昭来办又不是让阿昭去刑部大牢陪着刘文静,她吩咐一声,捉着时机差不多赶过去就罢了,若是放在她大婚后来办此事更好。”
“那不能,怎么说刘先生也算我半个先生,岂能不让他来参加我婚礼的事。不能!”李昭摇头甚是不同意,刘文静要是犯下罪不可恕的罪也就罢了,这罪名还不是定下的,怎么可以就让他错过她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婚礼。
“半师生的情谊,若是刘先生错过必觉惋惜。”李昭相信就算是刘文静也不会希望错过李昭的婚事,所以必须在赶在李昭大婚前之前办好此事。
窦氏指着李昭道:“我不管你有多少打算,你得记住你的婚事不能出半分差错,否则你们一个我都不放过。”
可怜的窦氏没有办法了,这才不得不放话威胁起人来。
李昭赶紧的应道:“没事没事,哪能出什么差错,只要新郎新娘都在,再大的差错我也保证一定会把自己嫁出去。”
“又在那胡说八道是吧。”一听李昭没有半分正形的话,窦氏再戳了一记李昭的脑门子。
李昭摇啊摇的倒在窦氏的怀里,“阿娘你再戳再戳我就要成傻子了。”
“成了傻子好,真傻了你就能安安份份地呆在我的身边,省了我闹心。”窦氏说的都是气话,她要是舍得李昭真傻的才是假的。
“啊,我傻了。”李昭却知窦氏心里最急的是什么,“再傻也得懂抱着我阿娘,求阿娘疼我啊!”
某位说着自己傻了的人,紧紧地抱着窦氏的手,脸往窦氏的手那么蹭啊蹭的,真跟小时候一个模样,求爱抚!
窦氏再是生气此时也气不起来了,因此掐了李昭的脸,“你要是再不给我省点心,我就把你赶出去。”
“不敢,万万不敢,绝对不敢。”李昭抱着窦氏的手,表明自己最是老实,万万不敢惹窦氏不高兴,窦氏别生气,千万不能动怒,她分明是一个好孩子。
窦氏也是无奈极了,“你就会哄人。走,跟我进去换身衣裳,一个个都没眼力劲,才回来就要闹,看这身上脏的。”
“阿娘,我也才随阿姐一道回来。”李玄霸表示他可不背那锅,他与李昭一路风尘归来,大家都是一样的,窦氏总不能只心疼李昭当闺女的,不心疼心疼他这儿子。
“与你父亲说。”万万没想到窦氏真不想心疼他这个当儿子的,尽推到李渊那儿去。
“好,与我说与我说。女儿归你操心,儿子我操心。”李渊倒是提起早些年他们时常开玩笑说起来的话,此时笑着接过话,窦氏点头道:“这样最好。”
“我就说了,早知道能选,我一定也要生作女儿。那么多的兄弟分一个父亲,阿姐一个独占母亲,羡慕。”李玄霸这些年学得哄人的本事甚是不错!
李渊一巴掌冲着他的脑门招呼下去问道:“听你的意思不是很乐意。”
“明显的。若非如此我岂会希望自己生为女儿,还能与母亲撒娇。别管阿姐在外面有多威风,回到家里就是阿娘的心肝宝贝,稀罕得紧。”李玄霸如此说着,一干人全看向他,倒是想问问他真没说错什么话?
李玄霸摇着头道:“阿姐我们换一换如何?”
“换是肯定不换,你没办法回阿娘的肚子里再让阿娘生你一回,认命地跟着阿爹,让你的两位兄长多让着你些。”李昭挤眉弄眼那一阵的,李玄霸伤心地一叹,窦氏让他们两个逗得笑得眼泪都出来。
“你们两个就会哄人。”窦氏自然喜欢孩子们都亲近她,都觉得她这个母亲好!
李玄霸道:“孩儿还没学到阿姐的十成本事,要是将来能开口就把阿娘逗得笑了,这才是真本事。”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总会有这样的一天的。”李昭这宽慰得,倒是让人往上的意思!
“好了,莫再胡闹了,快让人伺候玄霸洗洗。”窦氏催促李渊,开玩笑是开玩笑,李玄霸身上的尘土不比李昭的少,还是赶紧让他去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