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国长公主心下拿不定,因为不仅仅是一个人看着他们的眼神透着杀意,而是所有的人,他们都想要他们兄妹死,他们杨家的人去死。
“朕回不去,皇妹,你回吧,你回长安,要是将来真有大变,杨家就拜托你了。我相信只要你在,将来这个天下,哪怕杨家不再是的主宰,必也会有一席之地。长安不能回也无妨,去找李昭,李昭这个人,还是能为我们所用的。”杨广到这个时候还想着李昭,襄国长公主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皇兄,李昭深不难测,不好对付,寻上她,她会把之前我加在她身上的一切都还回来给我的。”
襄国长公主不认为李昭是个不记仇的人,恰恰相反,李昭能忍,忍下一时,也能忍得诸多的算计,诸多不如她意的事,但到最后,她都会还回去的,不管是什么人,她都会还回去。
“你无过错,天下人不敢不敬你。”杨广朝着襄国长公主说着,“大隋的天下,我守不住了,将来的天下会是谁的说不定,可杨氏要有一席之地,谁都争不过。你说对吗?”
都是想着杨氏的人,杨广相信襄国长公主必定能明白其中的原由,一定会想尽办法帮着他守住这个天下。
“皇兄,我们一起走。”襄国长公主知道眼前的杨广已经是自暴自弃,因为回天乏术,他不想再动,不愿意再动。
襄国长公主却想让他跟着她一起走,他们一起回的长安,要是让杨广留在江都,杨广会死的。
杨广道:“回不去了,回不去的了,这个天下在我手里变成这个样子,朕想不明白,朕宁可死,也不要成为他人手中的傀儡。朕斗不过世族,一步错,步步错,朕宁可死。临死前,朕还要像一个帝王地活着。他们,都是朕的臣子,都在听朕的,朕,不会也永远不可能由着他们来决定朕要走什么样的路。”
都到这个时候,杨广存着必死之心,也从不认为自己还有退路,不能退,只能站在原地,等着一死。
“皇兄。”襄国长公主唤着,不愿意自己一个人离开,却留下杨广一个人在这儿。
“回长安吧,我们杨家的血脉不能断,那么多的人,你得做主,你要让他们在将来的天下里争得一席之地,朕把一切都交给你。”杨广说着竟然将玉玺塞到襄国长公主的手里。
襄国长公主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惊得唤着一声皇兄。
杨广道:“拿着,这会是你最大的功劳,将来会是你的筹码,你只管由着他们争这个天下,看准了人,你再将玉玺交给他们。长安城里还是有忠于我们杨家的人,你回去,带上这个玉玺,他们都会听你的,必会安安份份的唯你所用。”
握着玉玺,襄国长公主落下了泪,杨广伸手抚过襄国长公主的脸,“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你为朕做的一切,为大隋做的一切,朕都明白。大隋若亡不是你的错,你不必放在心上。”
“皇兄。”襄国长公主感受着杨广手心传来的温度,再次唤着皇兄。
杨广收回手道:“走吧。现在就走。凭你的本事没有人会是你的对手,你回到长安,就是我最后的希望。”
“我们可以一起回去,只要回到长安,任天下再怎么动乱,天下还是我们杨家人的,只要皇兄你还在,任是哪一个都不敢名正言顺的夺我们大隋的天下。”襄国长公主拉着杨广的手劝着他,想让他听听她的话,跟着她一起回去吧,只要回到长安,天下依然会是他们的,没有人可以抢得走。
杨广摇摇头,冲着襄国长公主道:“天下称皇称帝的人不少了,死在那些贱民手里,朕宁愿死在世族的手里。”
于人骨子里的轻视,杨广从来没有掩饰半分,与襄国长公主道:“我们是那么相像,从前我们都看不起的蝼蚁,没想到有一天他们却想夺去我们的天下。”
“没关系,皇妹,没有关系的,天下再怎么大,再怎么乱,到最后世族会依然存在,我们杨家本也是世族,我们也可以像世族一样,操控这个天下,不为明皇而为暗帝,亦可。”
这份想法,襄国长公主听得浑身一振。
杨广冲着她笑着道:“这件事,没有人可以做得更好,只有你,皇妹,只有你可以。所以杨家的未来,杨家的天下,我都交给你,你要带他们走过最难的时候,将来于新朝时能得一席之地,想办法让我们杨氏的血脉混于其中,我们杨家的天下,照样可以再传承。”
襄国长公主看着杨广带着癫狂的面容,这怕是杨广对自己的安慰,他没办法改变这个天下,唯一可以做的仅仅只是想着将来的天下,他的儿女或许可与新朝的皇室有所往来,但有血脉传承,想办法把天下握在他们的手里,杨氏的天下便一直可以传承。
“好。”襄国长公主细细思量却认为这个主意极好,没有其他的办法,这就是他们最好的办法。
“你回去吧,现在就走。”杨广催促襄国长公主马上就离开。
他不想回到长安,不想再面对自己已经是一个名存实亡的皇帝这一事实,将来天下的事,他都托付给襄国长公主,就算他懦弱逃了吧。
襄国长公主忍着泪,终是将玉玺放入袖中,冲着杨广道:“还请皇兄保重。”
杨广应下一声,与她挥挥手,襄国长公主纵是一步三回头,却也总是要走的,杨广说得没有错,他们杨家可以忍一时之辱,可天下,将来还得是他们杨家的人。
忍一时之气,只为将来能得这个天下,襄国长公主不可能放任自己最后成为一个没有权利,没有地位,任人欺负的人。
襄国长公主一走,不料杨广的寢宫却叫人围了,杨广看到他们的时候轻轻地笑了,冲着他们问道:“你们终于来了,让朕猜猜是谁让你们来的?”
“啊,宇文化及。”杨广确实是位聪明人,看着将士们冲进来,却不见为首的人,他笑着点出一个人的名字,人即走了出来,不是宇文化及又是谁。
“皇上既然知道是臣,却不知皇上以为自己今天能否逃过一劫?”宇文化及想到自己忍了这些年,一直忍到现在,像一条狗似的任由杨广驱使,可是他的儿子死了,杨广不仅不为他报仇,反而还想让他死。
忍着忍着,没想到终于等到今天,等着杨广众叛亲离,忍得再也没有人愿意为杨广所用,愿意为杨广而死。
“想当年李昭就跟朕说过,你不是一个忠心的人,若是有一天朕失了势,你会是第一个扑向朕,咬死朕的人,可是朕不相信李昭的话,因此落得今天这般田地,也是与人无尤。”
杨广看着宇文化及却是想到李昭早就劝着他的一些话,可是当年他听不进去,当成一句笑话,不料李昭却是一语中的。
宇文化及听到李昭的名字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皇上啊皇上,你不知臣与李昭有杀子之仇?”
杨广怎么会不知道,但是看着宇文化及的脸色,杨广却笑得甚是愉悦,“宇文化及啊宇文化及,就算你杀了朕,你也同样报不了你的杀子之仇,你绝不会是李昭的对手。”
“杀了皇上,同样可以告慰我儿的在天之灵。”宇文化及是把宇文承基的死都怪到杨广的头上了,没法杀李昭没关系,可以杀杨广,同样就算是为宇文承基报仇了。
“呵呵,宇文化及,你就算杀了朕,你也活不了多久。”杨广肯定地告诉宇文化及,更是让宇文化及不悦之极,因此走向杨广道:“皇上是想怎么死?”
杨广看向宇文化及道:“你会由朕选?”
“不会,你活着的时候视臣为狗,臣怎么可能会由你选择,你的生死由臣来决定,要你死或是要你活,都不在你。”宇文化及当了一辈子的走狗,算是忍了杨广许多年,现在终于给他机会,让他可以一次性还回去,宇文化及岂由杨广选择。
“哈哈哈,那就来吧,朕先行一步,你也活不了多久。”早就料到自己会死,杨广并不害怕,却是告诉着宇文化及,他尽可不必着急,不过一个先去后来,用不了多久,宇文化及也会死的。
宇文化及自然不喜欢这样的话,瞪着杨广,可是杨广却从容地道:“来吧,想要朕怎么死只管的来,朕等着,将来也会在九泉之下等着你来。”
“上去,绞杀。”宇文化及不想再听到杨广的话,下令人上前杀了杨广。
杨广冷冷地笑着,看着他们呐,却是难得的欢喜,“来,让朕看看你们的本事,看看你们究竟有没有本事杀朕。”
本来还不敢上前的将士听到杨广的话似是被激怒,大步地上前去,拿着白绫将杨广缠住,四人交叉拉着白绫,本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人勒死,不想杨广突然双手握住白绫,竟然将他们四人全都拉回来,一拳一拳地打在他们的身上,声声惨叫,他却是冷声地问道:“就你们这样也想杀朕?”
宇文化及道:“没想到皇上沉迷酒色却还没有废了这一身的好本事,倒是让臣很是惊讶。上。”
四个人杀不得一个杨广,那就多上几个人,只要他们齐齐出动,没有杀不死的人。
得令的将军扯过一旁的布再次上前,四个人杀不死一个杨广,那就多来几个,八人上前,这一次杨广还想拉,却是有人冲上去折断他的双手,杨广却连吭都没来得吭上一声,八人出力将他勒死。
杨广瞪大眼睛,到死都没闭上,宇文化及看着死去的杨广,冷哼一声,“走。”
却是连收尸都不愿为杨广收尸,而在宫殿之外,一片撕杀声哭声不断地响起,江都兵变,很快传遍天下。
李昭得知此事一声轻叹,同时也与旁的边的人问起道:“江都兵变仔细让人打听襄国长公主如何。”
凭襄国长公主的本事,她的人哪一个都不省油的灯,没理由护不住他们兄妹安全的撤退。
可是杨广已死的消息断不会有假,宇文化及要是没能亲手杀死杨广,断不会放出这样的话来,那么襄国长公主何在。
“将军,这是长公主命人送来的信。”就在这个时候,言和却是拿着信与李昭行来,李昭才说要人去打听襄国长公主的消息,没想到襄国长公主已经来信。
李昭二话不说地接过,开始拆信看起来,神情变幻莫测,然后转头冲着言和问道:“我要是给你两个选择,一则是继续为你们长公主效力,我会杀了你,取你的性命,二则是效忠于我,我保你性命无忧,将来还能给你自由,你怎么选?”
言和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李昭,完全没有想到李昭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显得惊悚。
“你说你们长公主在这个时候给我送来此信,信中的内容你想知道?”李昭举着信问起言和,言和当然是不知道信中的内容的,因此看向李昭。
“给你看看,看完之后你再告诉我你的决定。”李昭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她在这个时候跟言和摊牌,说来说去未必真是想让言和选择她,总还是给言和一个机会,若是言和装作选择她,于李昭就是一个机会。
李昭把信大方地给言和看,言和虽然顿了半响还是接过看起来,越看脸色越是摊看,李昭脸上的笑容却不减。
“你说长公主送来这样的信是想让你死还是想让你活?”李昭就着信问起言和,言和不是一个蠢人,她要是蠢也不会得到襄国长公主的重用。
“如今皇上已经死了,天下称帝者不知凡几。长公主送来这样的信给我,其实是怕我在这个时候自立,她想让我带兵往长安去,帮她护起长安,但是你想必很清楚,我能来到赤城就不会想再成为襄国长公主的棋子,送上门去再让长公主使唤我。”
李昭一直想把握自己的命运,不让任何人控制她,现在难道不是一个好机会。
“天下乱,百姓苦不假,却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机会。长安我会回去,却不是以大隋臣子的身份回去。天下称王称帝者且由着他们,谁占的地盘多,谁的兵马强壮,自然就是谁说了算。”
“将军只有一座赤城。”言和提醒李昭手里的筹码差得有些远,而且北边各方的势力,任是哪一个都比李昭的地盘多,李昭怎么就认为靠着一城的人她就可以做很多事?
言和不相信李昭,不认为李昭斗得过襄国长公主,就算是话没说出来,意思谁还能看不出来。
李昭浅浅地笑着,“你的选择我明白了,你选择的是长公主,倒也不意外,我是看中你的本事想给你多一个选择,你既然拒绝了,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包括赤城里所有长公主的人,我都会看管起来。赤城啊,我想让你们看到的赤城是什么样子,我就能做到什么样子,不代表那就是真正的赤城。”
言和惊得再次看向李昭,李昭问道:“相信我这一句?”
“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对皇上尽忠,对长公主尽忠。”言和同样意识到这一点,惊得追问起李昭。
李昭摊着手道:“忠与信,忠于一个不信我的帝王,不信我的长公主,我想自寻死路?”
“不想死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警惕,时时刻刻警惕,只有警惕的人才能活得长久。”杨广和襄国长公主对她有知遇之恩,哪怕他们对她的算计从来不少,却也不能否认是他们给了李昭机会,让李昭可以做到一些事。
李昭看向言和,“你就那么相信你的长公主,我想她能放心的把你送到我的身边来,还不担心你会背叛她,那是因为她手中掐着你的命脉。”
“将军如此聪明,那你更应该明白我是不可能背叛长公主的。”言和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很是忠贞,李昭浅浅地笑着,“是啊,我就是随口一问,难道还真想让你投靠我?“
“能拿李氏来威胁我的人,怎么可能不懂得如何威胁你,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你想好就去做,倒是用不着告诉我。”
很能明白眼下的言和到底承受着什么,李昭试试罢了,试出言和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想更加确定襄国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李昭是要更坚定自己往前走的。
天下的人每一个着自己的私心,也有自己的私欲,成为棋子,想挣扎出一番天地太难,她能做到今天这样的成就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