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意,难道不是因为她清楚现在她的情况,李家与她划清界线更安全?”襄国长公主如此问起。
杨广一顿,襄国长公主道:“李昭的身边还带着李家的三郎和四郎。”
似乎明白没根据的理由说服不了杨广,只好拿出存在的事实,让杨广明白,李昭虽然在外人看来已经不是李家的人,可是事实上她的身边还有李家的人,她还护得很。
“李家在做戏?”杨广眼中闪过冷意,似是极不喜于此,敢耍他的人,他现在还是能轻易要一个人生或是死。
襄国长公主道:“真真假假暂且不论,但我相信李昭是个重情的人,不在意李家的逐她出家族一事,难道她现在能回去李家?没有给她机会,如何就看出来她不在意李家逐她出家门的事了?”
问得实在是好!
杨广也想到李渊说要将李昭出家门的时候,一开始是李昭正与李渊闹翻的时候,后来天下皆知了,李昭在行军路上,难道她要不管他这个皇帝的诏令,立刻赶回李家解决被逐一事?
“李昭可用,甚至比宇文化及更可用。”襄国长公主还是相信李昭的,至少比起宇文化及来绝对更相信李昭。
“可是她放过叛军,而且也与皇妹你提起过她不会杀叛军。”杨广提起此事,那可是李昭亲口说出来的话,也是襄国长公主转达的,襄国长公主总不会忘了。
“看,一开始李昭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什么事是她不会做的,她并未存了欺君之心。”
襄国长公主却不是那么想的,反而认为这恰恰就是李昭的难得之处,若不是因为李昭有言在先,她不杀叛军,襄国长公主同样会大怒。
“让她去平乱她不杀叛军,如何使得?”询问之意,却也显露出杨广的不满。
“不能平乱,不如令她去御外敌。”襄国长公主怕是没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说服起杨广来。
“东突厥最近异动频频,高句丽那里我们已经吃过大亏了,不能让突厥在这个时候再起乱子。而且罗艺这位燕王这么多年把持幽州,是不是可以让李昭去碰碰,让他们相互牵制,相互争斗?”
不能打自己人就不打自己人,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外敌能御,就让李昭去幽州。
“幽州,罗艺是只老狐狸。”杨广自然也知突厥和罗艺的情况,只是一直让人盯着,却一直都没有动静,襄国长公主极是信任李昭,也算是杨广没想到的。
“皇妹为何如此相信李昭?你极是喜爱她。”前面是疑问,后面是肯定。
襄国长公主道:“直觉吧,她让我觉得可信,明明我并不是一个轻易相信人的人,可是我就是觉得她不会背叛我们,我们只要一直对她施恩,恩欠得越多,她就越是不会背叛我们。”
旁人若说直觉二字杨广只当笑话来听,但是襄国长公主的直觉,杨广却是相信的,正是因为襄国长公主的直觉,他们不知避过了多少次杀身之祸。
“至于喜欢她。这么生机勃勃的女郎,陛下还从未见过吧,陛下不是本来也挺喜欢的,只是既然得不到,陛下也就放下了,拿来当臣子看待,却也总不放心。”
襄国长公主承认自己极喜于李昭,可是也点出了本来的杨广也是一眼惊于李昭的容貌,若不是李昭执意不愿入宫,此刻李昭也早该是杨广宫中的一员了。
“就像你说的,只是看着觉得鲜活罢了,宫里死气沉沉的,很少看到像她这样的人。红衣灼灼,明艳夺目。当年皇妹在她那样的年纪时亦稍逊一筹。”
襄国长公主道:“我确实不如她。纵马驰骋于战场,我此一生都不能。”
若是可以,她也想像李昭一样,为大隋撑起这个天下,可是她只擅长谋算人心,却不会行军打仗。
“皇妹已经帮我许多,我都知道。”杨广心知襄国长公主的遗憾为何,因而轻声地宽慰,想让襄国长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襄国长公主道:“让她去对抗突厥吧,不愿杀大隋的百姓,而愿意守护大隋的边境安宁,就让她如愿。眼下她手中的三万兵马就给她带去,让她先去一趟幽州,不必与她提起罗艺,只让她与突厥交战,屡立战功即可。”
“好!”杨广应下了,李昭确实除了不杀叛军之外也让人挑不出错来,突厥有了异动,罗艺这个人会不会与突厥打说不定,可是李昭去,想必于眼下的局面会完全不同。
李昭在等着朝廷传来的消息,还想宇文化及断不会轻易放过她,没准她还得南下面见杨广这个皇帝。
没想到却得来了调令,杨广竟然不让她平乱了,而是让她往幽州去抵御突厥进犯,她这三万的兵马还可以全都带过去。
真是太好了!李昭听完高兴死了,抵御外敌不管怎么跟人打杀她都没有二话,可是杀自己的百姓,她委实下不去手。
李昭就好奇了,究竟是谁帮的她啊,帮她逃离这泥潭,她一定得好好地谢谢这位。
“李将军,这是长公主命咱家代转交给李将军的信,请李将军收好了。”前来传旨的内侍与李昭送来襄国长公主的信,李昭都还没看信就想到了,必是襄国长公主无疑。
这下恩情欠得有点大了,这可怎么的好呢?
李昭想要捂脸,却还是赶紧的与内侍道谢,红包自然是得有的。
内侍拿了好处高高兴兴地走了,当然临走前多嘴说了几句宇文化及告状的事,连带襄国长公主为李昭说脱的事也说了一句。
李昭心下轻叹啊,情欠大了,襄国长公主手段越发高明了,李昭也是由衷的感谢。
等人都走光了,李昭拆开信一看,上面写得倒也直接,只让李昭一定要守住边境,将不老实的突厥打老实了。
没有说自己都做了什么,只有对李昭寄以厚望。
要是襄国长公主还像以前一样怀揣着不信任的用她,李昭就算心里存了感激,却也还是不舒服。
现在襄国长公主没有防备只信任了,李昭觉得肩上的担子太重了,重得她一度不再都想跑路。
“这位长公主是摸到你的脉了。”李昭心下不定,便去寻起傅臻来,傅臻看完诏书和襄国长公主信,即点评了一句。
“高明啊,我这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李昭如实而答之,傅臻道:“抵御外族你有什么七上八下的。”
“我不是让阿爹暗里准备了吗?”李昭掩嘴在傅臻的耳边说起,傅臻不以为意地道:“不过是防个万一罢了,若是一直没事,万一只是做着防着。”
……这帮李昭开脱得,李昭却是叹道:“要是长公主还像以前一样待我该有多好啊。”
哪怕用着李昭却也防着李昭,那李昭防起他们来也不觉得心虚,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她是心虚极了。
“这个世上就难得像你这样的实心人,偏偏还让我碰上了,也真是无奈。”傅臻见不得李昭这亏心的样子,心下轻叹地说来,李昭不吱声了。
傅臻与李昭道:“你守在北境,你会拼尽你的全力护卫百姓?不让突厥的兵马越过大隋的边境?让他们一直都安安生生的呆在突厥吗?”
“会。”李昭铿锵有力地回答。
“那你有什么可心虚的,为君的相信你,你也尽了你为臣的本份,只是不能认同他们用的手段,不想参与其中,也不愿意手中沾满大隋百姓的血,你认为自己错了?”
“我没错。为君不能定天下,不能让百姓吃饱穿暖,这是为君之过。百姓起义皆因君无作为,官逼民反,我不能明知他们做错了还要助纣为虐。”李昭更坚定了,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天下立国之根本是百姓,一个君王害得百姓不能安然太平,这是君之过,也是朝廷的过失。
可是朝廷不认为自己有错,反而觉得一切都是百姓的错,千方百计想杀了这些活不下去只能闹起来的百姓,只会更让百姓痛苦,起义军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把大隋埋葬。
傅臻问完了想问的,也就不再说了,李昭此时也不心虚了。
她又不是没有进过言,并非没有让杨广改一个方式,可是杨广听不得去,依然坚持己见。
杀叛军一事临来前李昭说过自己不能做,到了瓦岗她也不能做。
好在,终于要从这个泥潭里出来了,去对付突厥,御敌于外,保家卫国,李昭心中的大石也将落下,往后也不必两头为难。
至于往后朝廷如何平乱,那是杨广他们操心的事,她不多管,也管不着。
“收拾收拾,立刻奔赴幽州。”李昭下令,别管外面的事怎么闹,她眼下最重要的是走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第一时间往幽州去。
开心着开心着,宇文承基的尸体也运回长安去了,李昭想问起宇文承基让人回去取的铁,最终还是没问,让人干脆的走了。
突然想到一件事来,苏烈可是罗艺的义子,她到了幽州去会不会又碰上苏烈,要是再碰上了,额,她是不是得想办法还他人情?
还有,去了幽州,明城的情况要是不太好,其实可以把人收回来吗?
可是如果把人收回来,这么多的人藏哪儿?
想藏得好还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她得再弄出一个明城来?
怎么处理高句丽明城的人还是往后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往幽州去。
幽州可是有一个燕王存在的地方,作为一个异姓王,罗艺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当年在洛阳有幸见过一面,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跑到幽州去。
当然了,虽然诏书中什么都没有说,李昭也不蠢,当皇帝的自来没有哪一个是能容得下异姓王的,可是罗艺既是军功赫赫,当年隋文帝杨坚在位时为了一统天下只能封了罗艺为燕王,杨广想要除了罗艺之心,要说没有天下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想除没能除着,如今突厥异动,不可否认罗艺一直存在价值也是镇守幽州,抵御突厥,眼下派了李昭来,未偿没有分权之意。
所以说,李昭一开始开心不假,随后想到诸多的弯弯道道,心情未必见得能有多好。
可怎么说也比去跟起义的各路人马打起来好吧,只要与罗艺说明白了,她就是来打突厥的,旁的事一概不管,这个,罗艺会相信她吗?
信与不信,罗艺同样收到朝中传来的诏书,倒是想起李昭来,“皇帝在这个时候把李昭派到幽州来,这是想分权。”
看看,人家是一眼就看出杨广打的主意了,“无妨,不过是一个女郎罢了,就算有些本事也不足为惧。人来了就好好招待,她那三万兵马,她若是真心想上战场也就罢了,若是不想,只管养着。”
李昭不知罗艺还没等她来却想好了如何安排她,想来也是,李昭这样的人是皇帝强热势安插进来,打着给罗艺帮忙,实则却是想分罗艺地盘的人,作为主人家的罗艺没想除了李昭已经是手下留情。
所以李昭到来时受到欢迎,李昭也甚是客气与前来迎接的人打起招呼来。
“突厥最近频频进犯,王爷带兵巡视去了,只让在下前来迎李将军,李将军不会介意?”前来迎李昭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郎君,含笑温和,眼中却尽是冷意。
李昭大大方方道:“幽州安宁为重,昭不敢劳烦王爷亲致,也辛苦阁下了。”
礼遇于人,倒是让人挑不出错来,前来的人虽说对李昭的事略有耳闻,却也未必见得将一个女郎放在眼里。
“尚未请教阁下大名,于王爷麾下任何职?”客气地询问起来,一派讨教之意。
那人也不说什么其他似是而非的话,只是答道:“李将军客气了。在下姚何,在王爷的麾下不过一个小小的文书。”
“姚文书。”人家虽然说着客气地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文书,李昭却依然不见轻蔑之色,反而客气地再打招呼。
“李将军请。”算是互通了姓名,姚何也请着李昭进去。
“不知燕王爷临出门前可有交代我这三万兵马安营扎寨何处?”李昭询问得客气,也是提醒这样一件极是重要的大事。
她可不相信她带了三万兵马前来的事没人知道,知道就肯定会有安排。
进了人家的地盘就得听别人的,最忌自作主张,不小心地惹了旁人不喜,那是会给自己惹祸的。
李昭问完抬起头看着姚何,等着这位开口告诉她罗艺有没安排?
姚何道:“兵马一事,王爷并未交代,只是说兵马既然理将军带来的,自然一切都依将军的。”
倒是说得客气,好像一切都听李昭的话,但这里是幽州,罗艺的手下也是有着几万兵马的人。
不说李昭带来的兵马如何处置,这是想试试李昭有什么想法?
“好,那我就暂不入城,等我安排好这三万将士再进城拜见王爷,有劳姚文书了。”李昭可不管那么多,虽是到了罗艺的地盘,可是人还没见着就想给李昭一个下马威,李昭要是不还回去,岂不是让人以为她是一个好欺负的人?
李昭可从来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想要压着李昭,想想他们凭什么?
姚何没想到李昭不过是得不到兵马安顿的话,竟然连城都不进了,直接地转头想走人,姚何上前想拦住李昭。
“素闻王爷治军严厉,视麾下将士宛如亲子,与将士同食同寢,昭自问不如王爷,却也不能放着将士不闻不问,由着他们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寻好,我却入城安枕。”一番话堵住姚何千般的言语。
“姚文书不必担心,怎么说我也能领了三万兵马前来,都到幽州城外了,我会等着王爷吩咐的。”李昭不软不硬地指出只有罗艺的命令能让她动,眼前的姚何不过一个小小的文书,李昭虽然待他客气,也不代表他能做得罗艺的主儿。
“有劳了。”李昭与姚何再笑着说了这一句,即翻身上马,掉转马头就走。
“李将军。”姚何怎么也想不到李昭的反应这么大,速度又这么快,还能一句一句的堵得姚何无可反驳,哪怕说到罗艺的面前,李昭也保证没有人能挑出她的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