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难,你去往高句丽,若是有一些不错的宝物,知会柴家人一声,让他们取回就是。”李渊很想把事情说得更简单一点,这样一来也不用叫李昭拿着不放。
李昭挑了挑眉头,“单子。”
端是干脆,柴家的人既然上门来提出要求了,肯定有所准备,所需之物尽例明了,还怕有遗漏?
李渊从袖中拿出单子来,交到李昭的手里,李昭看完了叹道:“柴家还真是相信我。”
“这是一个机会,否则他们永远都拿不到。”不是亲近可信的人,谁也不会轻易去相信人。
柴家也是想与李家联姻,只有联姻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要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必然不会将对方置于死地。
不就是弄上些宝物回来罢了,只要有人配合,他们柴家的人都可以办得妥妥当当的。
李昭道:“柴家看上的东西,难道就不会有别的人看上?”
这个问题问得极好,李昭道:“阿爹千万别忘了,我带去的一堆人都是什么出身,他们难道都没脑子,但凡让他们看出点端倪来,别说柴家了,我们家就讨得了好?我们李家可不欠了柴家的。”
“两家联姻,结两姓之好,我是算计他们不假,他们若是敢硬气的拒绝陛下,非让我嫁入柴家不可,我只能嫁了。”
“不敢拒绝陛下的意思,就想将气都撒向我们家,柴家好大的脸。更想以此让我为他们柴家冒险,若是事情败露,当日俱于陛下之威,也是为了柴家而不得不退让的他们,果真不会再舍弃我一次?”
李昭一番话提醒,李渊顿了半响,他当然也有这样的担心,也正是因为有此担心,故而才与李昭商量着。
“此事,你若是能为就为,若不能为,反正与柴家联姻一事,我早有准备不可能,无妨。”李渊倒不强求,柴家要的利,李渊思来想去,若是李昭能办好,一切倒是好说,真不行他也得先为李家着想。
“柴家分我们家多少利?”只是联姻是不够的,李渊也不傻,李昭想问问。
“三成。”李渊开口答之,李昭道:“五成,五成之利,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办妥了。”
本来以为李昭不会答应了,没想到李昭竟然松了口,李渊抬眼看向李昭。
“家里拿三成,我拿两成。”李昭还得继续补充,反正李渊只想要三成的利都答应了柴家,多要来的两成利,李昭就免为其难的收了。
李渊的脸一僵,李建成差点没忍住笑了,想到方才李渊与柴家的人相争时的样子,倒是与李昭现在如出一辙,真不愧是亲父女。
李昭不知道李渊为了争来这三成的利也是极不容易,此时此刻她想着自己往后没准还得自己养兵养人,钱必须得赚,要是手里没钱,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她不能让自己过得太狼狈。
李渊道:“家里又不缺你的钱。”
李昭道:“那我得费心办事,我自己挣点钱怎么了?”
无可反驳。李渊想着要怎么说服女儿的好,结果倒好,李昭道:“再说了,阿爹与柴家分明只要了三成,我要到五成,这两成多的本就不在阿爹的意想中,可是你又想占了,你是既想挣了柴家的,又想挣了我的,哪有你这样的。”
李渊更被堵得说不出话了,半响才道:“好,依你的,就依你的。可是柴家未必会答应的。”
“柴家一定会答应的,要是他们自己有办法,必不会寻到我们的头上,寻上来就证明他们没有别的办法,要不然也不至于捉住我这个刚往高句丽去的人,要知道,就是阿爹你也不认为我可以到达高句丽,他们怎么就那么相信我,还不就是因为没有其他的门路了。”
一通分析下来,李昭自信满满,李渊只能说,“有些事不必说破。”
“不说破就少了两成利,阿爹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这两成的利究竟有多少。”李昭才不会跟李渊的官腔,明明是大利,一个个还装大方,他们大方他们的,她必须抠门。
李渊还能说什么,要是告诉李昭说柴家原本开品说给他们家的利是一成,怕是李昭要气乐了。
反正三成的利是李渊想要的,至于另外的两成落到谁的手里,就像李昭说的,李渊其实并不在意,那就与柴家的人说白了呗,名声还得李渊去担,谁让,李渊是亲爹。
眼下李昭落在柴家眼里就是看不上柴家,再让柴家的人听说了李昭的话,不定又要怎么想的李昭。
“此事我会与柴家说妥,你要的必不会少了你的。”李渊的承诺,李昭听着点了点头,“那就好说了。”
李渊轻轻一叹,“你打算什么时候领兵前往高句丽?”
“明天呗。今天进宫还忘了问皇上要我的马了,看样子还得再进宫一趟。”李昭想起她好不容易才赢到的马儿,这就准备进宫去,李渊赶紧的道:“你缺马了?”
“缺好马,这么好的马阿爹见过?还是我千辛万苦驯服的,陛下说好赐我的,我不带走岂不是便宜了别人?”李昭的东西,李昭便不会轻言放弃,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怎么能够放弃。
李渊语塞,这时候管家跑了进来,“国公爷,小娘子,襄国长公主命人送了一匹马来,说是小娘子驯服的马,物归原主。”
虽说李昭认为襄国长公主此人心机太重,在外人看来并不参与朝事,李昭却认为未必,毕竟她的事一件件都是与襄国长公主有关系,要说她不插手朝事,人家只是在明面上不显露罢了,背地里究竟做了多少事,有人清楚?
李昭倒想问李渊来着的,但是突然地提起襄国长公主,李昭思来想去还是止住了。
眼下襄国长公主还体贴的给李昭送马,似乎看起来是很像一个爱护晚辈的长辈,李昭却是暗暗警惕,往后见着这位襄国长公主,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马都到了,李昭自然不必再进宫一趟了,但要出去谢人还是得去的。
“小娘子不必客气,长公主说了,马是小娘子驯服的,好马配英雄,长公主希望小娘子可以成为一个巾帼英雄。”前来送马的人是襄国长公主身边的近身侍女,与襄国长公主差不多的年纪。
“长公主对昭寄以厚望,昭必不负长公主所望。”好话说来,看谁比谁更会灌迷魂汤呗,李昭满面笑容地迎着宫女说话,宫女同样也对李昭笑着,更恭敬地道:“长公主还说了,灵韵是长公主赐给你的人,若是做得不好,小娘子尽可处置,不必报与长公主。”
难道他们兄妹还是约好的,连说的话都一样,李昭心里暗暗嘀咕,却还是应下道:“多谢长公主。”
这个时候要是把灵韵的身契给了她,这才是真正的把人给了李昭,否则便只是说说罢了。
“这是灵韵的身契。”李昭在心里补了一句,随后宫女一句话,即将灵韵的身契给了李昭,李昭暗暗给某位长公主点了个赞,越是大方的人,越是证明她图的多啊。
不过,管她图什么,反正李昭现在的目标是要一战扬名,想要拖她后腿,不想让她一飞冲天的人,踢开了。捉住机会李昭总会证明给他们看,不管他们想还是不想,她都会做到,他们拦不住她。
“多谢长公主。”李昭便也大大方方的打开所谓身契看了,而里面有一张小纸条,字迹,李昭当然不认得,但上面的内容。
“我等着你表现,不要让我失望。”一句话而已,没有落款,也没有署名,李昭却清楚是谁,除了襄国长公主还能有谁。
看看啊看看,上位者就是这样子,利用人的一点希望,一点上进,从而布局设防,最后这个人是被人生吞活剥了,还是站起来立在与她同样的高度了,她其实根本不在乎。
但是若是寻常的人,看到这一行字,里面的内容,怕是会以为襄国长公主真对她寄以厚望,希望她可以赢。却不知,襄国长公主这样的人,根本不在意她是赢还是输,因为无论李昭赢或是输,最后真正的赢家都会是襄国长公主,也会是杨家。
他们布局的意义便是如此,李昭明白,因此将身契与字条一道折好,揣怀里,面色如常的朝着宫女道:“烦请代向长公主表达我的谢意,我真心感谢长公主的。”
宫女没能看到李昭的神情有什么变化,但出宫的时候襄国长公主却吩咐了不管李昭有什么样的反应都要记下,她便记下,回去的时候禀告了襄国长公主就是。
“时候不早了,奴婢也该回宫了。”宫女该说的话,该办的事都办完了,即与李昭福了福身了,朝着李昭笑了笑,李昭道:“慢走。”
让管家送了去,而李渊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一个宫女,虽说是襄国长公主派来的人,却还不值得李渊一个当国公的人出面相迎,等人走了,李渊才走出来。
李昭将字条与身契递到李渊的手中,李渊敏锐地问道:“宫女有什么问题?”
李昭听完只有一个念头,往后谁要是跟她说古人蠢的,都来感受下。
别说杨广、襄国长公主了,自家的亲爹就凭一张字条就察觉某人的不对劲,李昭道:“是有点问题,只是我还没完全弄清楚,人还是先放着,等弄清楚再说。”
“有问题的人你也还要带她往高句丽去?”李建成第一反应是关心李昭,生怕李昭着了别人的道,出什么事来。
李昭摆摆手道:“正是因为有问题才要把人带到高句丽去,到了高句丽,谁的手伸都没那么方便,再有伸手的人,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不好?”
在洛阳没能查清楚的事,去了高句丽很快就能查一个水落石出,多好的事,有什么不乐意的?
李昭的意思表达出来,李建成能说什么?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李昭就是这样的人,也从来不怕别人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李建成深深吸了一口气,李渊道:“太原里你到底要哪一个人?你说来不管要哪一个,我都给你。”
情况越发复杂,不说给李昭的兵有问题,就是李昭身边的人也有问题,内忧外患,李昭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多凶险,李渊二话不说就要把人给李昭调过来,绝对不能坑他女儿。
“两人足矣。”李昭笑眯眯且胸有成竹地说,李渊意味到一点,这人李昭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就等着李渊开口好把人要到手?
得是不管李昭是之前想好的,还是现在才想好的,她要的人,李渊还是得乖乖的给她,不给的后果是李家怕要因此累及满门,换了是谁都不会犹豫的。
李渊捉着李昭往书房去研究了半宿,无非是想让李昭说清楚了进击高句丽,她打算从哪里开始打?
直接忽略李昭未必能使唤得动一干将士的内情,他现在只是在找李昭要一个可以说服他,不会让他寢食难安的理由。
李昭的行军布阵,若是当真安排得妥妥当当,自然能让李渊放宽点心,所以,直接忽略兵马未必李昭调得动的事实。
还是大半夜了,李昭在打着哈欠,当哥的李建成看到李昭跽坐都要睡着的样子,没能忍住地冲着李渊道:“父亲再着急也得保重身体,明日阿昭就要起程了,再不让她睡,她还在长身体。”
出征在外,一副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李昭眼下的情况困极了,再让她说,该说的都说完了,若是按她的打法当真能胜到这里,李渊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李渊看到李昭在打磕睡,终是一叹,“心是真大啊。”
若不是心够大,哪里能睡得住。
“孩儿以为有一句话阿昭说得对。”李建成想起李昭说过的话。
李渊一个眼神扫了过去,李建成便道:“就算捅破了天堵上就是,害怕着急于事无补,既然无用,为何不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睡的睡。吃好喝好睡好,人才会有精力想办法解决问题。”
李渊一叹,“我倒是不如她。”
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却因为李昭,因为杨广想对世族动手的念头而惴惴不安。
不安又如何?李昭的事成了定局,他安也罢,不安也罢,都改变不了什么事,杨广想对世族动手的念头也不是第一天才起。
但是想让世族相互动手,以此消耗各世族的力量,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阿昭,阿昭。”李渊想到这里心下一软,上前唤了李昭,李昭一下子惊醒,“阿爹,还有再说吗?”
李渊看她本能反应还是要应付他这个当父亲的,朝着她笑了,“不用了,回去歇着吧,明日要起程了,早些休息。”
李昭立刻精神了,“阿爹你终于放过我了。再多的战法现在也是纸上谈兵,等我打几个胜仗你自然就知道,我不是赵括。”
“口气挺大,那我就等你打几个胜仗回来。”事到如今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盼着李昭不仅口舌甚利,手上的功夫,脑子都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