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早就已经被生活压弯了腰,商人重利,上头的官老爷们看他们都跟看蝼蚁似地,哪怕是做到了一地首富,也有句话说是灭门的知县,破家的知府,他们商户永远跟这些当官的比不得。
所以他们连想见亲生女儿一面也要费尽心思小心翼翼,差点儿耗尽资产。
当然,现在她们也不在乎这个所谓的女儿了。
可这些年跟伯府的人打交道的时候留下来的那种下意识的卑躬屈膝却改不了,沈老爷都不怎么顾得上和苏邀说清楚沈嘉言的事儿,只是一个劲儿的对苏嵘陪着小心,紧张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时怕茶水不好不合苏嵘的心意,一时怕伺候的人的规矩不够,倒是让苏嵘有些不大自在,仿佛自己是欺压良民的那种狗官,他笑了一声,招呼沈老爷落座:“沈老爷不必如此紧张,我也不是三头六臂要吃人的,坐吧,我只是陪着幺幺过来一趟,听说令公子出事了?”
沈老爷心中诧异,急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从前是见过伯府另外一个公子的,苏桉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他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可这位大公子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都是同一个府里出来的,怎么差距这么大?
他急忙收敛了自己这些心思,苦笑了一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面色还是很疲惫憔悴:“嘉言如今是在我跟夫人面前唯一的孩子了,他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我们也活不下去了”
苏嵘就知道苏邀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过来了,同时他也想到了另一点,就径直问沈老爷:“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了吗?”
沈老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做的,我儿子虽然看见了那人的脸,可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再说,我儿子也没事,只是”
只是太屈辱罢了。
至少私塾那帮同窗和先生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沈嘉言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这一次出事,最要命的还不是他的伤势,而是他从此以后只怕就更沉默寡言了。
想到这一点,沈老爷难掩心里的懊恼。
若是没有这身世的事多好。
苏邀还是他女儿,他们姐弟俩感情那样好嘉言也不会因为姐姐离开而变了性子,更不至于跟着他们东奔西跑吃尽苦头受人白眼。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沈老爷有些心灰意冷。
沈夫人也跟苏邀更咽着提起来:“我跟老爷的意思,这京城其实也不必呆下去了,我们的根到底是在山东,不如就仍旧回山东去晋中大同哪里都能待,现在你已经回了伯府,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至于”
提起苏杏璇,沈夫人说不出话来,顿了顿才说:“我们也不敢指望她贵脚踏贱地了,就只当没有生过这个孩子”
正说着,外头燕草敲了敲门,听见苏邀的声音,就隔着门禀报:“姑娘,阮小九来了,说是要见您。”
在沈家是没那么多规矩的,苏邀当机立断让了阮小九进门,当着沈夫人的面,她沉声问:“怎么样,查到了什么没有?”
阮小九头一次领差事,办的格外尽心尽力,肯定的对着苏邀摇了摇头:“姑娘,查过了,从出事以后,三少爷就被关了起来,内外院之间都无法通信,青松出了事,三少爷身边剩下的几个小厮也都因为前几天去庄子上的事触怒了三太太,三太太不许他们再进府里当差,这件事跟三少爷无关。”
不是苏桉。
那就是苏杏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