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玄谷开口,孤阳先变了脸色,怒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妖,真神大人岂容得你亵渎不敬!”
北辰这一代妖族,包括太攀他们,自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毕竟当年玄谷行走三界的时候,这些小妖精们还没出生,没能亲眼见识见识玄谷曾经的风光。
若是以前的那些妖王魔君,他们敢在玄谷面前说这种轻薄话试试?就是借他们十个脑袋,也是不敢的。
玄谷觑着眼,睨着那满脸妖魅之色的男人。九尾天狐族的妖,天生媚态,这北辰更是其中风姿佼佼者。
北辰那双狭长的狐狸眸子看着幻象中那个容颜改换,却不减颜色的人,本该歇下的心思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原来她真的还活着呢。
关于当初玄谷献祭天命之身,一人独战三千帝君,一剑伤敌之后,化外之天的天门关闭,三千天道裁决者退出三界,但玄谷也只能去凡界“借尸还魂”。
而那一天发生的事情,除了玄谷的记忆无法被留下善后的天道裁决者抹去之外,已经成为天道帝君的帝灏记忆也没有受到影响,而凤笙原本就曾是化外之天的天道帝君中的一位,太攀则是因为和红爻这位曾经的天道帝君结缘,记忆都得以保存。但除了这些修为顶尖的修道者外,参与了那一场旷世大战,见过天道裁决者们的神魔妖魅,都被抹掉了这一段记忆,北辰也不例外。
今天重新得到了小帝君的消息,这妖族的帝师,压下心中隐秘的喜悦,情不自禁便想勾引轻薄于她。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眸里,像是藏了一把钩子,瞧着人的时候,总像是要把人的魂都给勾出来似的。
寻常的人,哪里顶得住那千年道行的狐狸精,若被他那么多情地瞧上几眼,定然要面红耳赤,魂不守舍了。
艳红的唇猝然一弯,玉色雕琢而成的白皙手指在那瓣漂亮的唇上点了点,玄谷意味深长地一笑:“想吻我啊?”
那眉眼红唇,皆是要人命般的好看,原是要勾引小帝君的北辰,便觉得自己反遭了调戏逗弄,折扇下的脸上慢慢浮起一层酡红,就连两只毛茸茸的白色兽耳,也因为害羞,突然现了形,在头上支棱了起来。
“狐狸耳朵露出来了哦。”玄谷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矜贵傲慢姿态,调笑他。
撑死不过九千岁的一只小狐狸,在她面前玩套路?以为她七万年是白活的嘛?
一时间,北辰又羞又窘,但到底是妖族心性过人的第一智者,他很快稳住了自己的表情,头顶上那两只毛茸茸的雪白耳朵动了动,又飞快隐去,仿佛刚刚的窘迫只是一场错觉。
恢复了从容表情的北辰,抬起晶亮的眸子,浅笑着反问玄谷:“有何不可?”
玄谷瞥了他一眼:“找到人再说吧。”随即,毫不留情地命孤阳消去了面前的幻象。
直到收了法术,孤阳还忿忿不平,对玄谷道:“大人何必因此而在那不知死活的小妖面前这样委屈自己?”
玄谷叹息道:“毕竟我此刻没有什么实力,以前的威望,现在谁还当回事儿呢?他们都知道我是个失去道心的废人,而我又有求于人,自然须得隐忍着些……”
她此番言语,倒是叫孤阳听了心中不是滋味。见惯了玄谷意气风发,覆手三界,经历过玄谷被万众敬畏的时代,这样的落差,心性沉稳如孤阳,一时也有些无法接受。
“势不如人,暂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倒是玄谷坦然地摆摆手,“无事我便要去修炼了,总不能不思进取,一直居于人下。”
既然站到过最高处一次,那她便有再次登顶的决心与毅力。即使道心被废,修为散尽,沦落为凡人,被从云端拉下来,践踏到泥里去,她也必定要再站起来,涅槃重生,扶摇直上。
……
九幽,苍焰之树,妖王宫中。
以摄政王身份代监妖、魔二族事务的北辰看着面前烟消云散的幻象,收起手中的玉骨扇,垂下眼睛。
“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还真是冷淡啊,小帝君。”
仿若呢喃的低语消散在偌大的空旷华庭之中,北辰低着头,看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沉思片刻,把外面的侍者唤了进来。
“把白狸族长叫来。”
那妖侍应声而出,不一会儿,白狸夫人应召而来。那进来的女子身材丰满性感,莲步轻移,风姿妖娆,本是极为艳丽的容貌,额上的一方青印却破坏了那张漂亮的脸蛋,然,即便如此,倒也还算瑕不掩瑜。
行了妖族的拜谒之礼,女子娇娇柔柔道:“白狸见过摄政王。”她的额头轻触冰凉的黑曜石地板,姿态柔顺,可那双柔媚的眼睛里,却藏着烈火一般的野望。
很显然,北辰是了解他这个远房的表妹的。看着柔媚,内心却无比刚强,有着一般人难以企及的野心与手段。若没有白狸从中牵制平衡,魔族不可能这么快就归顺,她其实要比自己,更适合做一族之王。
“你我兄妹之间,不必如此客气。起来吧。”北辰柔声道。
白狸心中也对北辰有着对兄长的敬重与亲昵,当初,是北辰在太攀面前为她求情,为她出谋划策,她才得以保全性命,并且带领着狸族成为妖族里数一数二的大族。
微微一笑,连那张有着可怖青印的脸似乎也没有那么丑陋了,白狸起身落座:“不知摄政王唤我来有什么事?”
北辰道:“陛下入毒瘴龙潭,也有些日子了,他走之前,将两族事务交由我代为打理,我不敢负陛下所托,但我的性子到底还是温和了些,多亏有妹妹你,赏罚决断,恩威并施,才不至于辱没了陛下的威严……”
“摄政王过誉,也过于妄自菲薄了,白狸是万不敢邀功的,我之所以敢放手去惩戒那些妖魔,也是陛下与摄政王为我撑腰罢了。”白狸微微低下头,放在膝上掩在长袖下的手轻握成拳,“都是托陛下的威名与您的英明。”
被北辰夸赞治理有方,白狸心中其实是有些雀跃的,但从小流落在外,受尽苦楚,好不容易才得以翻身,得到现在的权力,让白狸不得不每一步都谨小慎微地走下去,甚至不敢在脸上表露太多的真情实感。
“你做得很好。”北辰以扇骨轻敲着手心,“我觉得,你也定能胜任统御两族的事。”
白狸一下惊讶地睁大了那双圆溜溜的猫瞳,难以置信地看着上座的北辰。
“我要去凡界一趟,走之前想把两族的事,交给你打理一段时间。”北辰眯起狭长的狐狸眼,笑眯眯地看着白狸,“希望你能不负我与陛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