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中的确嫉妒难平,但他也不会真的下手去伤害景夜……顶多给他吃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苦头罢了。
谁让他这个弟弟趁虚而入,还让玄谷这样维护照顾。
“……扶鸾大人……”远处急行而来的皇宫内廷使者,打断了扶鸾纷乱如碎刀的思绪,“今日南疆大将军白尧便入殿觐见了,陛下请您以神宫大神官,燕月国师的身份,出席接待南疆使臣的国宴,并且将南疆的小王子也带过去……”
定了定神,扶鸾颔首,与平日里那个不沾凡尘的清贵神官并无二致:“我且换个衣服,随后便到。”
扶鸾披上那一件尊贵万分又极尽奢华的大神官祭袍,一身白衣更衬得他如娇兰玉树般清雅高洁,仙姿出尘。
“去将南疆的小王子带来。”扶鸾对身边的一位神侍说道。
那神侍弯腰轻声道:“南疆小王子一早便被孤阳大人带着去前殿广场,同护阵天罡卫布阵晨练了,而且听前殿值夜的人说,昨夜子时,真神大人便去了前殿广场上修炼打坐呢……真神大人这样勤奋,修习护阵之法的人又岂敢懈怠……”
扶鸾整理袖口的手一顿。如此说来,昨晚之后,玄谷并未留宿在内殿宫中。
看来景夜也并没有得到更多的温情呢……
“去前殿广场。”扶鸾淡声吩咐。
到了前殿时,扶鸾果然听到孤阳正殷殷教诲着南疆的小王子,与他说着这天罡大阵的玄妙之处,而玄谷在一旁不时提点补充一二。
凤笙一大早便被孤阳叫醒,又听他要教他什么阵法,心中其实并不多殷切地想学这些,因为他本为无根之水,修的是自然无为之道,而孤阳所修的阵域之道,却是事在人为的道法,道不同,自然难以相融,他便也没有什么兴趣去认真学习,只是觉得这老人家看他的眼神如此殷切,待他又这般无所保留,他心思纯善至极,也不好拂逆孤阳,便随着孤阳来了前殿广场。
而对凤笙来说,意外之喜便是他来到前殿广场上之后,看到了在青石台阶上打坐修炼的玄谷,她的身边已经落了一层淡淡的星霜。凤笙知晓那是借着月华修炼的一种法门,只能在半夜星月之下修习,看样子,玄谷昨天一整夜都在这里修行。
凤笙顿时大为懊恼,早知道玄谷昨晚在这里,他就偷偷跑出来与她幽会了。得知错失了如此良机的凤笙至恨不得立时捶胸顿足起来,听孤阳为他讲解阵域之道时,自然就更加心不在焉,只一心想着亲近玄谷。
“兄长。”看见扶鸾一身翩然白衣峨冠而来,孤阳便暂停下教导凤笙,对扶鸾拱手,施了一礼。
扶鸾与他相见还礼毕,再拜玄谷,说了今日大内遣人来邀他去宫廷宴席之事,并要带南疆小王子一起去。
凤笙心底压根是不愿去的,他本就不是什么南疆的王子,自然和那南疆而来的使臣,这具身体名义上的舅舅没有什么情分。故而还没等扶鸾说完,他就蹭到了玄谷身边,抓住了她的袖子,扯了扯,又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去。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倒有十足撒娇的意味,惹得几人具是看向他。还未等玄谷说什么,孤阳看出凤笙强烈的抵触,便先为他求情说话了:“这样的国宴,不过是凡人们无聊的政局应酬罢了,便是他不去,想来也没有什么影响。他若是不愿意去,不如兄长就不用带他去了。”
凤笙转过头,一双灵动水盈的眸子感激地看了孤阳一眼。
“如此倒并不是不可,只是……”只是燕月神宫说到底还是属于燕月皇室的修道宗门,神宫与皇室的利益纠缠一体,同荣共损。而南疆是燕月帝国的附属之地,此番南疆使臣朝见,燕月朝廷特意点名,要南疆小王子这个质子在场,自然是在树立天/朝上国的威严,提醒南疆人不要忘记自己属臣的身份。而神宫一再庇佑这个南疆质子,无疑是在外人面前下燕月皇室和朝廷的体面。尽管皇帝在扶鸾他这个大神官面前也不敢说什么,但心中要说毫无芥蒂,也并不可能,日久天长,皇室与神宫离心,也不利于国中的稳定。
孤阳从不参与这些政局权谋,自然是不在意,也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的,但扶鸾与孤阳不同,他在玄谷神隐的万年之内,一直是以权谋家的身份活跃于帝灏身边,替他出谋划策,稳定三界局势,如果没有扶鸾,帝灏空有一身通天的法力手段,想坐稳星帝之位,只怕也是极难的。
而如今,扶鸾失了神格坠凡之后,想要在凡界为玄谷暂时提供一处稳定安乐的所在,光靠法力已经是行不通的了,他需要和凡界这些势力处理好关系,便不得不在很多事情上迁就一些。
就像带南疆小王子赴宴这种小事,没必要和燕月皇室意见相左而开罪对方。扶鸾不想因为这一件事和燕月皇庭唱反调,但孤阳已经开了口,他却也不好轻易拒绝,只能接着未说完的话道:“只是我怕皇帝不见南疆质子前来,要开罪于那南疆使臣,也是我们那在凡界受了几万年苦的兄弟白尧了……”
他这么一说,孤阳脸上果然也浮现出纠结为难的神色,扶鸾所说的这些,确实是他没有考虑周全的。到底是一同侍奉了玄谷几万年的道子兄弟,平日里他们虽然说不得有多么兄友弟恭和谐友爱,但看着对方受苦,更何况这苦还是自己间接造成的,孤阳当然也不忍心。
叹了口气,又细想过一遭,孤阳大抵也是考虑到了此刻身为凡人的白尧在凡界的难处,便松口劝说起摇头拒绝的凤笙,跟着扶鸾去赴宴。
凤笙见这个孤阳老头墙头草左右招摇,这样靠不住,便转了头又去看玄谷,眼底露出软乎乎的哀求神色。
玄谷见了他这般,心下也软了,便问道:“你可有什么害怕的?”
凤笙抓着她的裙角衣袖,哀哀戚戚地望着她,眼中十分不舍,还是孤阳使了个读心之术,转述出了他的意思:“他是怕自己去了就回不来了,再也见不到大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