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静辉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仿佛有魔鬼在他耳边,抛出了巨大的诱惑声音。从小生长在皇室的人,没有谁不知道,九五之尊意味着什么,即使像君静辉这样十一二岁的少年,也不例外。
他惊颤着眼,抬起头来仰望神祗一般的美丽少女。
头顶是酷烈的天光,少女绝美的脸隐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君静辉根本看不清,那张美丽的脸上,究竟是悲悯的神性多一些,还是诱惑的邪性多一些——亦或是,神与魔,正与邪,阴与阳,光与暗……都是她。
“如果你不想要这触物为金的能力,那便求我,救救你的玩伴,我便收回给你的这一身神通。”玄谷看着脚下愣愣怔怔,扶跪在金砖上的少年,微微抿了抿娇艳如花的红唇,眸中却带着直刺人心,看穿了这少年心思的淡然冷漠。
君静辉却像是被什么扼紧了咽喉一样,沉默着闭紧了嘴唇。直到少女神祗转身离开,君静辉也没有开口求她救那个因为他不慎触碰,而变成了金人死物的玩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不止有惊愕、恐惧,更有狂热,和振奋。
恶念只要稍稍被引诱了一下,就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直到神宫中的白衣神侍们跟着那白纱黑裙的女子和大神官扶鸾拐过回廊消失在花路小径的尽头,君静辉正欲起身,忽见那一直痴痴傻傻的哑巴质子发出“啊啊”不成音调的嘶哑破碎的气音,疯了似的从地上爬起来,追着那一群人消失的地方跑去,却还未跑出御花园,便叫这宫中的守卫拦了下来。
那南疆质子身份特殊,更何况,不几日南疆的使者便要入帝京来拜见朝觐燕月天子,在这样敏感的当口,对凤笙这样身份敏感的质子看顾得更紧张了几分,燕月宫中,哪里能由得他四处走动,更何况看他跑的方向,还是前殿皇帝陛下处理政务,召见朝臣商讨军国大事机密要事的昭元殿,这等紧要之地,作为南疆质子的凤笙更是去不得了。
纤细瘦弱的少年被几个身穿黑铁兵甲的魁梧禁卫直接架起来,罔顾他拼命挣扎,直接将这在燕月紫皇宫中受人轻贱的南疆哑儿丢回了他的湘云院。一直伺候南疆哑巴王子的老仆人是个聋的,见小主子被两个禁卫架着回来,吓了一跳,焦急地打着手势,大概是想问那些人发生了什么。但那两个当值的禁卫哪里看得懂手语?便是看得懂,又哪里有耐心与个又老又聋的老头子废话解释?只推搡了一下那老仆,险些把那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人推得跌倒在地上。
凤笙被身后扭着他胳膊的那个禁卫一甩,瘦弱矮小的身躯便踉跄着往前一扑,另一个禁卫还冷笑着警告他道:“南疆使者不日便要前来,这几日小王子还是安分一些吧,若是再出了岔子,死在这深宫之中,耽误了我们与你们南疆湘云族两族交好的千秋大计,怕是没人能担得起这个责任来。”
抱着被扭得痛极了,如同枯柴般细瘦的胳膊,凤笙眼眶微红,死咬着嘴唇。小小的少年幼时便被送到了这燕月深宫当了质子,身边只有一个耳聋的老仆,一只眼瞎的病猫,虽然燕月皇宫中时有拨给银钱,可是层层克扣下来,依旧生活困顿拮据,便亏了身子,一直是这般瘦瘦弱弱的矮小样子,像缺了雨露的禾苗,一直不见长。
这专门收拾出来给他一介南疆质子居住的小院在偌大辉煌的紫皇宫中,算是顶破败的地方了,就在冷宫旁的湘云院,甚至连隔壁的冷宫都不如,仅有两间年久失修的小小厢房,甚至每到阴雨天气,便要刮风漏雨,寒衾铁被难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