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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星河长夜(四十七)(1 / 2)


九层高塔建成的那一日,凤笙抱着玄谷,登上第九层来。

星光铺陈在两人头顶,落在玄谷披散在肩头的黑发之上。那一头柔亮的发丝,像是一匹上好的墨缎,泛着银色的微光,一直蜿蜒垂在了玄谷的脚腕旁。

她今日披了一件纯黑色的法衣,细细的银线在领口、袖口,还有衣摆边缘,勾勒出复杂而华丽的云纹繁花。

微风吹拂起那一身缀着银色流苏璎珞的黑色法袍,宽袍大袖轻轻鼓荡起来,月光落进了那柔软的衣袖褶皱之中,隐没在那片最纯粹的黑色中。玄谷的双手都隐在那宽广的黑袍下,只有一张雪白的面孔,借着月光看去,好似她的脸上也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神光,红色的唇,在那张如雪的面孔之上,越透出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逼人艳丽。眉心的半朵桃花印记,将那张脸上,凌厉的艳色冲淡了不少,又显出一种别样的妩媚风情。

像神祗一样——不,她本就是神祗。这世间,最尊贵的神。

她只站在那里,便能摄住所有人的神魂。勾人得要命,只看上一眼,就会坠进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心甘情愿跪在她面前,为她做任何事,甚至为她去死。

不仅让一旁的凤笙看痴了,连重回到九重天锁星宫的帝灏,也忍不住抬手,透过溯世书副卷上的蜃景,去抚那蜃景之中,女子的脸。

她那么遥远,站在他现在根本触及不到的地方。

她曾躺在自己此刻身下的锁星台上,像一瓣孱弱的,即将融化的霜雪。是他,误将那冰刀做的人,当成了一朵弱不禁风的花。

思及此,帝灏的心脏突然痛极,他按着心口,咳了起来,大片的鲜血,被咳了出来,喷溅在身下的寒台之上,还有一些血迹,沿着他锋利冷锐的下颌线条,滴滴答答落下来。血滴晕进了蜃景之中,恰好从蜃景之中的玄谷影像的脸上滑过,看起来,就像是那暗血,滴落在了她那张雪白脸孔上似的。

更多的血落下来,帝灏冰寒的指尖蘸着唇上的血,慢慢描绘出蜃景之中,女子的眉眼。

想要用这冰冷的血,把她染脏……是不是只有这样,她才能看到他?只看到他一个人。

他如今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却还是执迷不悟地想着她,妄念着她。可是他已经丧失了和她比肩站在一起的资格。

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锁星宫紧闭的宫门,突然打开了。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逆光站在那里,帝灏抬起头去看,却什么都看不到,他甚至无法探知对方身上的修为深浅,那人身上,一丝神息也无,就像一个普通的凡人似的。可若只是普通的凡人,怎么可能上到九重天至高处的锁星宫来?甚至能悄无声息地打开他的本命法器,锁星宫的宫门?

帝灏的脸色蓦地一变,他突然想到了一种极为恐怖的可能性——眼前的这个人,已经进入了返璞归真的天道大圆满境界。

天道帝君。

只有天道帝君才能达到这种返璞归真的境界。可是现在的三界,万年以来,都再没有出现过一个能证大道的修道者,怎么可能凭空便冒出一个天道帝君来?

那人和帝灏隔了几乎半个宫殿,他的声音却像是就在帝灏面前似的响起来:“那颗帝星,被你捏碎了?”

“你是谁!”帝灏压住心惊情绪,对着那道白影厉声喝道。这一声呵斥,便牵扯到了他被大道神意摧折过的肺腑,又呕出大滩血迹来。

宫门口的那个人,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道白影便一下从宫门那里,出现在了帝灏面前。那是不同于斗转星移的移形之法,完全没有任何征兆,但又显得那样自然,就好像这个人,就一直在帝灏面前似的。

帝灏忙去凝聚锁星链,可幽蓝色的微弱星光还没有凝聚出多少,他的手,便被那欺在身前的人按住了。

帝灏苍白的指尖上,那点点的星光,倏地一下都湮灭了。

昏暗冷寂的锁星宫里,他幽蓝色的眼眸呈现出一种沉黑如墨的颜色。帝灏抬起一双畏惧惊怖的眼,看到面前人的脸时,瞳孔猛地紧缩——

这个人,没有脸。

“她下手,总是没有轻重。还是那么任性。”那人的手,顺势按到了帝灏身体上。

直刺神魂的痛苦,猝然让帝灏的意识都模糊了起来。连面前这个怪异的没有脸的人的声音,他都有些听不清楚了。

那人似乎在喃喃自语着什么,帝灏根本没有听真,浑身像是针刺一样的痛苦,从神魂中,透出来。

“……那颗帝星,还是她央求了我好几百年,才讨要到的……她对你,真的是寄予了厚望……”迷迷糊糊中,帝灏只听到零零碎碎的断语残句,他痛苦地低吟着,眼角凝出湿润的红来。

可惜,他应该是让她很失望吧?

“她那个孩子啊……唉。”那人突然止住了这个话头,随即长叹了一口气,说,“三界,不能再乱起来了。你如果还念着她的恩,便好好修你的秩序帝道,不要再行僭越逾矩的事了,否则,你不止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她……”

“人心……已经够乱的了。”

最后的最后,帝灏只听到了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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