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得很近,易承昀能看清闻徵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像孔雀羽上镶嵌的钻石,可爱闪亮;那人莹白的皮肤被热气熏得白里透粉,从半敞开的浴袍领口看进去,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览无遗。
易承昀喉结滑动了好几下,双手扶住他的胳膊,自控力岌岌可危,不忘体贴问:“刚看你很累,要不休息一会、明天再来?”
内心大大翻了个白眼,闻徵昂起下巴,揪住易承昀的领口:“看不起谁?”
虽然每次先睡过去的都是闻徵自己,这回必须不同,他要翻身。
“你之前不是问,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结婚?”慢条斯理解开他的领带,闻徵半眯眼舔了舔唇,像故意要摧毁易承昀仅剩的理智:“我想用行动来向你解释,而且你说过,一个合格的丈夫,是不会拒绝履行夫夫义务的。”
不禁感叹他的“创意”,易承昀双手环住他,正想遂他的愿,却被闻徵用手指抵住唇:“不要这么着急。”
低咳了一声,易承昀收紧双手,隐约察觉到他在谋划些什么,却并不急着拆穿:好像更有趣了!
果然这招对他万试万灵,闻徵一圈一圈把易承昀的领带缠在手上,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哼,男人!
“接下来我们……”正当闻徵准备“步入正题”,可惜话音未落,房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均是一愣,易承昀霎时记起自己特地赶来的目的,像被从头浇了一盆冷水,握住他的手委婉劝道:“快把衣服穿好,可能有急事。”
哪个不长眼的?闻徵悻悻从他身上爬下来,接过他递来的衬衣和外套,小声嘀咕:“我是最后一个离开训练场的,其他人急着回家,能是谁?”
像回答他的疑问,门外传来一个沧桑的声音,似曾相识:“闻徵、闻先生在吗?我是秦、秦伯伯,有事想跟你谈。”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秦伯伯”是谁,闻徵脸色一沉,扣纽扣的手顿住,警觉问:“他来做什么?”
门外的人是秦老爷子,秦家的家主,闻徵见过他两三次。记忆中是个严肃可怕的老人,因为对秦家人总体没好印象,闻徵小时候总躲着他走。
“你不用出去,我来处理。”易承昀拍了拍他的肩,替他整理好衬衣,低声道:“我刚没机会开口,这次来见你,是有事必须要当面谈,与你的生母有关。”
闻徵愕然:闻家的事难道还没完?!
让他先坐下别出声,易承昀大步流星走向房门,一打开,果然看见秦家老爷子坐在轮椅上,两人目光正好在空中交锋。
秦老爷子头发斑白,一身低调的深灰唐装,眉目神态间却压迫力十足,年轻时就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岁月丝毫没磋磨掉他身上的杀气。
他身后的保镖列成两排,左边来自易家,右边来自秦家,诡异地沉默站在走廊两侧,等各自的老板发话。
易承昀没想到秦老爷子会着急到亲自上门,他还没来得及让闻徵做好心理准备,神色冷峻道:“秦老先生,您好,现在不方便。”
秦老爷子稍一抬手,示意保镖们退后,双手搭在纯金镂空玛瑙拐杖上,缓缓开口:“打过你电话,没有接通,你已经告诉他了吗?”
易承昀苦笑摇头:“还没。”
秦老爷子眉头一蹙:“我亲自和他谈。”
易承昀半分不退:“请您再稍等几天。”
秦老爷子淡淡一笑:“我是快入土的人,等不起。”
房里偷听两人谈话的闻徵坐不住,径直走到易承昀身后,冷声问:“秦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而一看到他,秦老爷子呼吸一顿,双手撑住拐杖,似要颤颤巍巍站起身。
拧起眉头,易承昀给保镖打了个眼神,对被搀住的秦老爷子说:“请给我们五分钟。”
他一关上门,便听身后的闻徵问:“怎么回事?”
易承昀将他摁在椅子上,直视他的眼睛,清晰道:“你真正的母亲是秦娇。”
话里每一个字闻徵都明白,偏偏大脑像在抗拒理解,下意识反手要推开他:“你在说什么?”
“我……在意外发生前,找人暗中验过。”易承昀在他身前蹲下,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这件事由你父亲一手策划,他利用了所有人。”
秦娇去世时,闻徵只有一周大,闻父正缺个借口让情人进门,加上他本来就厌弃商业联姻的妻子,遂对外宣称秦娇的孩子已夭折,闻徵是情人的孩子,这样让闻老爷子点头让情人转正会容易得多。
甚至嫁祸闻徵也是同样的打算,因闻父已经厌倦了人老珠黄的现任妻子,原计划在闻徵入狱后,再公布他其实是秦家的血脉,一切都是当时的情人指使,自己一无所知。到时秦家被拖下水,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替他出手收拾“元凶”,闻父一箭双雕,没有半点损失。
这个计划唯一的变数,是易承昀的出现。
“你是说,我的母、不,”闻徵感觉脑子像被马蹄碾过的泥泞:“我的养母都知道?”
这不仅意味着、从小到大那些责骂都是无妄之灾,他以为的亲人,真就打从他一出生就将他当成工具人。
易承昀沉默半晌,斟酌道:“很大可能,然而暂时没法求证,她已经疯了。”
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痕,闻徵嘴唇发颤,强迫自己冷静:“那秦老爷子来是想做什么?”
刚被宣布身世是个谎言,他不知道该相信些什么。
“记得先前你出意外,幕后主使是秦东两兄弟,”易承昀握住他的手,揉开他的掌心,缓声解释:“是因为他们先从闻父那里知道你的身世,怕秦老爷子会考虑把秦家家产分给你,所以才想让你消失。于是前两天,我和秦老爷子开诚布公谈,结果他对此并不知情,当场狠狠教训了秦东兄弟。”
闻徵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秦老爷子来做什么,”易承昀在他身旁坐下,试探问:“不过,你长大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关心你的亲人,但现在走廊上,可能有一个。”
“你真这么想?”闻徵抽回手,揉了揉额头,反问道:“他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我被当成别人的孩子,当下莫名发现自己的生母是另一个人,会是什么心情?不,他不在乎,就像现在,他就这么、一声不吭闯到我训练的酒店里。”
易承昀伸手搂住他:“好吧,没事,我跟他们说你不舒服。”
“不,”闻徵一手抓住他的袖口,头蹭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我跟他谈几分钟。”
秦老爷子在外面早等得想破门而入,见易承昀打开门,抓住轮椅的手青筋毕露,匆匆一颔首,让对方把自己推进去。
闻徵站在桌边,垂眼盯住轮滑在地毯上碾过的浅痕,听易承昀道:“我在外面,有事喊我。”
随着“啪嗒”一声关门响,房间里瞬间无比安静。
“我母亲的事,他刚才对我说了,请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闻徵没有抬眼,胸口憋着一股气,声音僵硬:“你家的钱我不稀罕,至于秦东两兄弟,只要他们不来惹我,我们河水不犯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