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辞镜回到袖满楼卸了伪装的法术,然后把江宁放在床上,看着她脸上的伤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复杂。
她一开始的确是有敲打江宁的心思,想让她外出的时候担惊受怕,认清自己的身份只是被她买回来的奴仆,还是一个逃犯。若是没有她和袖满楼的庇护极有可能会被发现,没有想到真的还给撞见了。
谢阳来找麻烦,朱辞镜本可以用简单的方法糊弄过去,但是想到江宁这几日的态度,心中便有了另外一个计划,故意跟谢阳针锋相对,把江宁的去留跟袖满楼的生存挂钩逼她做选择,也预想到了江宁无非也就两条路。一是主动回来然后被抓走,朱辞镜“费些力气”再把人捞出来。二是江宁选择逃走,然后被人截杀打断双腿再带回来。
只是江宁的受伤打乱了她的计划,朱辞镜之前在战场上看过的伤.口、尸.体数不胜数,早就能淡然面对,但是江宁脸上的血迹却是让她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回神看见柳袖想要解江宁的衣物上药,挥了挥手说道:“先出去吧。”
“是。”柳袖听到朱辞镜的话眼神闪了闪,又看了一眼江宁。按照她对朱辞镜的了解,这人怕是留不下来,不过柳袖什么都没有说,心里说了句自求多福便出去了。
朱辞镜把江宁的衣服脱了,看着她身上的伤口眼神泛着冷意。三条鞭伤,还有一道木剑划过的伤口,不深但是一直在流血,江宁身上的妖力时强时弱,怕是伤的太重有被打回原形的危险。
朱辞镜看着江宁苍白的面容没有动,现在人带回来了,她反而在思考要不要救江宁。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鼎炉,但是对她产生的影响却是大过于其他人或者妖,这不算是个好兆头。
手指按在江宁的喉间,那里的皮肤白皙细腻,触感很好,微微用力能感觉到脆弱的喉骨。只要轻轻一折她便无需想这人是否会给她带来其它的威胁。
喉咙是十分脆弱的地方,被这样压迫让江宁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危机感催促着她清醒,但是身上的伤又限制了江宁的行动。
“辞姐姐……”江宁看着面前有些模糊的身影喃喃出声,右手挣扎的动了动。
朱辞镜看着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想知道江宁到底想做什么,看着对方把手放在自己的衣物上,攥着一个角也不松手,像是抓到什么依靠一般神情松了松。
除了一个称呼,江宁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是沉沉的睡了过去,就好像刚刚的行为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一般,又等了几息,感觉到手下的温度渐渐低了下来,朱辞镜眼神闪了闪,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妖力下移帮她把伤口恢复了大半。
一番动作下来也是极其耗费妖力,朱辞镜手指拂过江宁脸上的疤痕,然后按了按,也不管她能不能听见,出声威胁道:“若是以后敢背叛我,你只会死的比现在痛苦百倍。”
说的不留情面,手上还是帮江宁把被子盖好才走了出去。王复不能人道既是朱辞镜看不惯他的做派,也是为了留着应付固北侯的事情。皇后一派与固北侯一派向来都有争执,要是给王复一个机会可以重新人道的话,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忙把江宁的事情遮掩住。
至于过程她也不想管,目的达到了就好。人已经带回来了,朱辞镜就把王复腰上的妖针拔了出来,然后随便给了瓶药丸打发他。
对比这件事情,她更关心江宁为什么会受伤。打开密室看着里面被五花大绑的道士,朱辞镜可不相信这事情是什么巧合。
“说吧,谁指使你的。”朱辞镜看着半死不活的道士,出声询问。
“我……我就是抓妖。”道士捂着伤口,心里把江宁骂了几百遍。昨天要不是被迷惑了,早就带上人去论功行赏了。
道士不觉得是自己□□熏心,把一切都推到江宁身上:“那江宁就是个妖,又伤了人我就是替天行道!昨日她打伤了我还没有算账呢!”
“劝你们早些放我走,不然你们包庇那狐妖肯定也不会有好下场!”不知道为什么道士越想越暴躁,挣扎着站起来想要动手,然后被柳袖制服。
朱辞镜听到道士说江宁是狐妖,开口问道:“你怎么说她是狐妖?”为了不被抓到弱点,妖的本体一般都会掩饰住,看这道士也没有这本事看出她没有看出来的东西。
“就冲昨天她勾引我的狐媚劲,就是个万人.骑的啊好痛!”道士本是想要辱骂一番,没想到朱辞镜突然朝自己伸手虚空一抓,脑海里面就想被无数根针轮番扎一样痛苦不堪,想要挣扎又挣脱不开,痛的鼻涕眼泪混成一团,十分狰狞。
朱辞镜透过道士的记忆查看,的确没有什么人指使他做什么事情,去杀江宁也是因为想要试试手中法宝的威力,然后恰巧发现对方就是固北侯找的人,然后想要将她抓起来。
至于那狐妖一说,只是江宁惑人的手法而已,看着道士记忆中楚楚可怜的小妖,朱辞镜皱了皱眉,耐着性子看她故意露出弱点慢慢靠近,而后全力一击,却是没有赶尽杀绝。
在危难关头沉着冷静,知道如何最大程度的利用自己的优势,若是旁人定是会让朱辞镜夸赞几句,但是放到江宁这她心中更多的却是不悦还有潜藏的愧疚。
归根结底还是她让江宁出去,才给了别人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不过在看完道士的记忆之后,朱辞镜意识到这小妖远比她想象中狠厉,连自己的脸都不在乎。
女孩子的脸是需要十分珍惜的,随便一个小伤口都能让人心生怜惜。江宁划伤自己的脸,又故意换了身她喜欢的红衣,只留下一道脸上的伤口给人最直面的冲击,怕是想要激起她的同情和愧疚。
若不是去搜魂,她或许只会以为那伤是道士划的,心中的愧疚也会多一些。若是旁人这样跟她耍小心机,早就被丢到乱葬岗去了。只是想到江宁被抓走之前的眼神,朱辞镜心里微微叹息,虽说是苦肉计,也没有想要追究的意思。
惨叫声慢慢削弱,朱辞镜回过神看着面前的人,眼中含着冷意。这道士三番五次的过来惹事,朱辞镜也没有想留他性命,抽出墙上的长剑,手腕一转便在道士身上留下一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染红了道袍。
朱辞镜擦了擦手上溅到的血迹,让人悄无声息的把道士解决了,而后安抚了一下袖满楼的人,等回去时江宁已经醒了。
“辞姐姐。”江宁抬眼看着朱辞镜良久,眼中似有千般情绪,最后还是归于平静。
江宁脸上的伤虽说好了大半,但疤痕仍在,配上这抬眸抿唇的小模样倒是有些可怜,但是朱辞镜可没有因为这心软,坐着一旁声音有些冷淡,没有把视线落在江宁身上。
“怎得不唤我主人了?”这件事情朱辞镜还没有翻篇,这几日她心中的想法远比她表现出来的多。
朱辞镜以为自己这样说之后,江宁肯定是又会缩回壳子里,然后老老实实的喊自己主人,没想到竟是跟自己控诉般说道:“我生气了。”
朱辞镜听到这抬了抬眼皮,似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看着江宁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重新说一遍,然后江宁也看懂了她的意思。
“我当时是生气了。”江宁说完睫毛颤了颤,放在被子底下的手捏紧了些,继续说道:“我气你说女子与女子之间只是逢场作戏,也气你说人与妖之间有违伦常。”
迟到的坦诚并没有让朱辞镜的神情有很大的改变,似是对这些并不在意,江宁见此没有压抑着妖力,于是房间内慢慢飘散着桂花香。
“因我是妖,所以当听见你说人与妖之间有违伦常时我心中不悦。因我是女子,所以当听见你说女子与女子之间只是逢场作戏时觉得不平。”江宁说完缓缓吸进一口气然后吐出去,把最重要的话说了出去:“因我心悦你,所以这些话让我觉得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