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琛不说养尊处优但也是世家公子,他的手从来都是拿笔的,何曾受过这样的伤害,手指被清欢踩得疼到眼前发黑,比身上的杖伤更痛数倍。
可他听了清欢这些绝情的话,心里的痛却远大过身体,那种痛犹如在凌迟他的心魂,折磨的他连眼泪都控制不住。
“哭了?”清欢弯腰,伸手挑起他的下颌,残忍的笑着说:“这倒是让我想起你刚来宇文家时受尽屈辱的样子,啧,还是很美呢,只不过,我腻了。”
穆云琛心疼的连呼吸都痛,他胸口又堵又疼,几乎说不出话,直到看见清欢挑起他下巴的手腕上还戴着那只春彩双色的翡翠镯。
穆云琛的心境忽然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那玉镯是孟姨娘送她的,清欢是何等挑剔的女子,珠宝首饰多好的要不来?她要是真的连他都厌了扔了,怎么可能还佩戴这身外之物!
穆云琛侧脸带着泪痕,却倔强的望向清欢,涩声轻喘道:“我不信你说的话……你若厌我何必戴着它!”
清欢这才惊觉她腕上那戴上就从未想过再取下来的翡翠镯,一时间暗自懊恼不已。
穆云琛纵然全身狼狈却在这一瞬间看穿了她,他忽然露出一丝极美的笑,轻咳道:“郡主,你瞒不过我的。”
心已经狠到这一步了,要是这个时候被看出端倪那她为他做的这么多事,他因此受的这么多苦,都会化作徒然。
清欢笑了,侧目看了一下腕子,直起身将翡翠手镯取了下来,语气满是毫不在意的轻佻:“你是说这个?”
她出了口气,扬起下颌道:“穆云琛,你看清楚了。”
只听啪的一声,翡翠镯被重重的摔落在青金地面上,发出冰种碎裂的清脆响声。
四分五裂,犹如砸在穆云琛心间。
“我说厌了你就是厌了你,别再说什么想见我,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从今日起,你将我和你的事说出去一次,我就让知道的人死一遍,你要是不怕连累无辜,尽管去说,看看是我杀人封口的速度快,还是你泄露密辛的速度快。”
清欢不耐的看了一眼完全怔住的穆云琛道:“兮姌,把他带出去送回穆家,算是我还他的救命之恩,也是给他最后一丝体面。”
穆云琛看着清欢的冰冷神情,只觉自己胸中的一颗心已经死了,他泪水滴下便失去了意识。
兮姌召暗卫将穆云琛带走后,清欢才卸下了凉薄的伪装,她独自一人在堂内缓了好一会才压下了揪扯疼痛的心情。
她转过身从身上取出一方贴身收好的墨梅绢帕,然后将地上的翡翠镯碎片一片一片的收好,包起来,小心的握在掌心。
赵兰泽急急忙忙赶来衙署时终究是晚了一步。
他求见清欢之后行礼问道:“敢问郡主穆九公子是不是今早击鼓来过?”
清欢逗弄着廊下的一对画眉鸟,漫不经心道:“我当你急急忙忙找我做什么,没想到是关心别人。”
赵兰泽撩起一百,忽然跪在地上叩首道:“郡主,穆九公子曾经救过我的的性命,赵兰泽虽为戏子,但却不是无情无义之辈。还请郡主高抬贵手放过穆九公子吧。”
清欢收起了笑容,凉声道:“赵兰泽你也是个聪明人,不该知道的事你也知道了。”
赵兰泽立刻惶恐道:“郡主,不该我说的话,我绝对不会泄露半句,请郡主放心。”
清欢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结太久,她只道:“没想到你跟穆云琛还有这样一段渊源。他今日不知天高地厚,活该受了重伤,不过我也不想跟他计较,既然你认得他又想报恩,正好帮我去做一件事。”
赵兰泽抬头惊讶道:“郡主让我去做何事?”
清欢笑出了声,转身道:“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让你去害他。”
她从象牙包脚的小几上拿起两只精致的瓷瓶对赵兰泽道:“这里有两瓶药,一瓶是最好的骨伤药,一瓶是最好的金疮药,你都拿去给穆云琛。”
赵兰泽以为清欢对穆云琛尚有情义,惊喜抬起头道:“郡主是……”
清欢掩唇笑道:“你别想多了,我不是可怜他,我是要你用这两瓶药做幌子从他身上取一件东西回来。”
赵兰泽微微蹙起眉心道:“郡主要我取何物?”
清欢轻笑一声道:“想来你也知道他跟我之前的关系。但是我现在厌了他,已将我曾送给他的所有东西取回,只是如今他身上还有一样我曾送他的金刚石贴身带着,我要你把这金刚石给我拿回来。”
赵兰泽心有不忍道:“郡主如此是不是太过绝情?”
清欢沉下脸厉声道:“绝不绝情不是你该说的,赵兰泽,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你不做也行,只是我未必肯轻易放过你那小恩公。”
赵兰泽到底是知恩图报的人,心知自己僭越了,双手接过清欢手中的瓷瓶,垂下眼眸道:“兰泽明白了。”
赵兰泽来到探望穆云琛时,穆云琛的小厮司南说他正病的昏昏沉沉。
赵兰泽看着他的样子十分不忍,让司南帮忙二人一起对他身后的棒伤上药。
药上好后赵兰泽让司南先出去打盆热水,自己则遣开他人按照清欢的要求去取穆云琛身上的金刚石。
赵兰泽在穆云琛身旁轻声愧疚道:“穆九公子对不住了,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将宇文家主忘却,可记着她对您来说便如□□,终会毁了一生。”
赵兰泽狠下心伸手探向穆云琛颈间,意图寻找那颗鹌鹑蛋大小的金刚石,可他竟然没有找到。
赵兰泽又在他枕边附近寻了半晌,仍旧未发现,只得暂时放弃。
而高热之中的穆云琛还在昏昏沉沉的低声唤着清欢的名字,一声一声如泣如诉,让赵兰泽这个外人听着都心里难受。
他看到穆云琛被竹签固定的左手,心中更加酸涩不忍,拿起清欢给的伤药又为他的手指重新涂了一遍最好的骨伤药。
赵兰泽涂完伤药才发现在暮云琛的另一只手中似乎紧紧攥着某样东西,他眉心微蹙,用了力气才打开了穆云琛睡梦中扣紧的手指。
一枚光华夺目的金刚石出现在赵兰泽的面前,让他不禁睁大了眼睛。这种稀世珍宝清欢都舍得送给穆云琛,可见当初两人该是何等的亲密。
半晌后赵兰泽才微微摇头,今夕何夕,当初再好如今又如何,还不是让穆云琛落得被□□践踏的下场。
赵兰泽心知自己如此做法对不住穆云琛,但他又觉得若不按清欢所说去做,她必不会放过穆云琛,只得叹息道:“穆九公子,既然她是毒,不如早日清干净。”
赵兰泽回到宇文家,将金刚石交给清欢的时候,清欢看着手中的金刚石不禁微微出神。
良久后她才语气平淡的问道:“那穆云琛如何了?”
赵兰泽想到穆云琛病中的样子不禁蹙眉道:“穆九公子接连高热,据穆家人说用了多少办法都不奏效。若是这几日再不退热,恐怕就不大好了。”
清欢挑眉道:“不大好是什么意思?”
赵兰泽微叹,欲言又止道:“穆家人虽然不说,但听穆九公子的小厮哭诉,穆家恐怕要为九公子准备后事了。”
清欢真没想到穆云琛就病到了这个地步,震惊道:“不过是淋了一场雨,挨了一场打,竟然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赵兰泽因穆云琛的事心中对清欢这个门阀家主的薄幸狠心是颇有微词的,他只是不好表现出来,如今被清欢问到,索性不闪不避的说了。
“郡主,人活的都是心劲儿,穆九公子生无可恋一心求死,就算是灵丹妙药怕也救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