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寻是被丹斐给吵醒的。
他睡眠浅,曾经每晚也只能睡上几个时辰,大部分的时候是坐在院中等着东边天际泛起鱼肚白,墙外打更人的声音伴随着惊鸟一声声远去,新的一天便又如约而至。
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傅清寻眯了眯眼伸手挡住窗棂外灿烂的日光。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睡上一次安稳觉了。
“咏月,什么时辰了。”
“王爷,已经是巳时了。”咏月笑着上前打起床边的帷幔纱帐,埋怨道:“今日您休沐,若不是这小胖鸟一直叫,王爷您还可以多歇会儿。”
一时间,屋内一片死寂。
正在引吭高歌的丹斐屁股一紧,哑了嗓子有些心虚地回过头来张望一番。
——不会吧,他应该没有惹到自己的金-主小王爷生气吧?
然而傅清寻却皱了皱眉,随手披了一件长袍径直朝他走来。
傅清寻不笑的时候,眉眼看起来是很冷傲的,有种生人勿近的疏远和漠然,至少在丹斐这辈子见过的所有妖怪和人类当中,傅清寻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感受到惧怕的存在。
完蛋了……
我打扰到他睡觉了……
我的鸟生完了……
我当不成小霸鸟了……
对方沉默着越走越近,丹斐咽了口水,缩在笼子角落里瑟瑟发抖,屁股上的羽毛随着他的紧张一颠一颠。
眼看着对方伸手进了笼中,丹斐忙不迭地后退,直到抵住笼壁还不忘蹬着爪子想要逃离对方的魔掌。
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掌心触碰到自己的身体,丹斐条件反射就想扑闪着翅膀逃离,被对方轻轻捉住了小爪子。
它顿时鸟脑一片空白。
却只听见对方平淡道:“今日天气好,我带你出去逛逛。”
“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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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寻不想拎着鸟笼子出门,便在丹斐的爪子上面绑了一根红丝线,另一头系在自己的手腕上,这样一来,丹斐想飞也飞不远。
虽说被绳子系住了爪子,但总比关在鸟笼中来的自在,丹斐心思单纯,扑闪着翅膀乖乖地停在傅清寻的肩头,好奇地打量着永州城的一切。
永州城是大雍的皇城。
人界与妖界的领地虽相互重合,但也有不同之处。
丹斐倒是听过永州城的大名,传闻当时东焱帝便是在这永州城外的一处碧云峰陨落的。
他东看看,西瞧瞧,恨不得把这永州城的一切都装进自己黄豆般大小的眼睛中。
——哇,这永州城好生热闹,比妖界的宽敞多了。
昭义王养了只神鸟的消息,都在永州城传开了,今日见傅清寻肩头伏了一只红艳艳的鸟儿,便都争前恐后地伸长了脖子眺望。
倒也没瞧见和寻常的山雀有何不同啊……百姓们有些狐疑地摸摸脑袋,果然是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
丹斐一路东张西望,只听耳边传来骰子和铜板的声音,圆溜溜的眼中顿时迸发出光彩,扑闪着翅膀就准备飞过去。
“那是赌坊,别去。”傅清寻勾了勾手指,把它拽回来。
丹斐颇为遗憾又留恋地回头看了眼那地下赌场,注意力又被另一处好地方给吸引。
姹紫嫣红的轻纱绣球混着香味扑鼻的胭脂,丹斐只是闻一闻,就已经快要沉醉其中。
“那是青楼,别去。”傅清寻皱了皱眉,干脆合拢掌心将他收在手中。
四周陡然安静下来,身后的庆缘见状,行了个礼上前问道:“王爷,不如把这只麻雀给我吧,省的他扰了你清净。”
傅清寻倒是觉得没什么,便点点头,准备解开手指的红丝线,然而丹斐见状,却不乐意了,急的在傅清寻手中跳来跳去,不时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傅清寻的脖颈撒娇。
——他没有你好看,我不想去他那儿!
庆缘跟着傅清寻猎妖也有几年的时日,双手沾染了妖族的鲜血,周身自是萦绕着一阵杀气,只是傅清寻身上的杀气被他淡漠的气质所掩饰,丹斐瞧他长得好看,自然便对他没太多防备,可是庆缘不一样,对方胡子拉碴一副土匪的架势,丹斐怕得要死。
感受到对方的不舍和依恋,傅清寻也有些怔神。
他对这只小山雀好,纯粹只是因为对方带回了烛婴的消息。
他找了那么多地方,找了那么多日夜都没发现的踪迹,居然在一只小山雀身上看见了烛婴的影子。
所以他派人好生照料着这只山雀,自己还带它出来透透气,也无非是想让这只山雀不要忘本,日后出去打探消息还派的上用场。
谁知道,这只小山雀竟然还把他当成好人了。
傅清寻微微皱眉,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感觉,脑海里隐约有什么东西一划而过,快得令他抓不住。
“昭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