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释天”轰然落地,方圆十余丈的范围之内金光浩荡,照耀出萧神通的身影。李玄都紧随而至,一剑刺向萧神通。
萧神通凝聚成人形,脚下的血池重新化作滚滚血河。血河是他屠戮生人之鲜血所汇聚,与他共为一体,不分彼此,哪怕是当年张清衍将他擒住,也不能从他身上将血河剥离,所以只能将他和血河一起镇压入镇魔井中,今日他被阴阳宗从镇魔井中放出,血河仍在,没有伤及根本,又吸食了许多鲜血,其境界修为已经恢复了大半。
萧神通心中动念,要血淹大真人府。
李玄都以“千剑观音”化出无数剑气罗列身后,身形一动,身周如林剑气亦是随之而动,不等血河弥漫开来,无数剑气已经蜂拥而至,再次与血河对冲,将其寸寸绞杀,而李玄都更是踩在血河的浪头之上,好似踏浪前行,一剑劈在萧神通的面门上,使得萧神通周身流淌不休的鲜血荡漾起无数涟漪,露出鲜血覆盖下的骇人景象,竟是无数张人脸,男女老少,似虚似幻,面目模糊,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白之色,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要有所得,必有所舍,萧神通吸食他人精血,便要承受其中的怨念恨意,如今他的身躯就是一座由鲜血构成的熔炉,熔他人亦是熔自己,最终融为一体,再也难分彼此,萧神通的意识之中由此混杂了太多“杂音”,魔功修炼越深,吸食精血越多,杂音也就越多,最终会彻底迷失自我,与这些冤魂们难分彼此,重塑自我,成为另外一个人。正因为如此,萧神通在离开星宿海的时候,还未失去理智,可随着他杀人越来越多,终于是成为彻头彻尾的魔头人物。
李玄都不为所动,手中“紫霞”将萧神通整个人挑起,然后未曾持剑的左手用出“逍遥六虚劫”,拍在萧神通的身上,使得萧神通身形由内而外地不断扭曲变化,砰然炸裂成无数血水,如血雨纷纷
而落。
无数血水坠落入血河之中,不过片刻功夫,萧神通又完好无损地从血河中生出,周身又被鲜血笼罩,不见其下的冤魂人脸景象。
李玄都对此并不意外,萧神通之所以棘手,就是仰仗了这副不死之躯,可话又说回来,天底下何曾有过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之说?就算是地仙,尚且有三大天劫,不坏金身仍旧要被毁去,更何况是一介血魔?
萧神通重塑身躯之后,便要向外逃遁,不过被“帝释天”阻住去路,“帝释天”身上的神光照彻四面八方,无论萧神通如何变化血影,都越不过神光的范围,而在神光之中,萧神通所化的血影便行动迟缓,仿佛陷入泥潭之中,再也不能来无影去无踪。
无奈之下,萧神通只能选择硬拼,俯身用双手疯狂拍打脚下的血河,顿时血浪滔天。如此景象,本该出现在大江大河或是四海汪洋之中,可此时它偏偏出现在了大真人府中。血海迅速蔓延,转眼间,镇魔台已经成了一个孤岛,周围尽是血浪滔滔。一众正一宗弟子和剩余的阴阳宗弟子不得不各自退往高处,以免被血海波及。先前一场激斗,已经使得众人明白这鲜血的诡异之处,落入其中,可不仅仅是身死道消那么简单,而是尸骨无存,就连一身修为和记忆也要被这血魔夺去,永世不得超生也不过如此了。
在血河中,萧神通随波起伏,弄潮儿一般向着峭壁悬崖的方向流去,要化作瀑布,逃下山去。
“帝释天”双掌一推,以神力筑就一条长长大堤,生生将血海挡下。
萧神通一计不成,再次掀起血浪,漫向镇魔台,宁忆和兰玄霜不得不凌空飞起,躲避血海,却又无计可施。
血潮转眼间已经来到了张鸾山的脚下,不过张鸾山不愧是当年的小天师,手段玄妙无比,不见他如何动作,头顶的“天师印”上洒落无数“昊天光明火”,将张鸾山整个人笼罩其中而不伤分毫。当年张清衍就是以“天师印”护身,让萧神通无可奈何,如今的血海仍旧奈何不得“昊天光明火”。张鸾山好似水中礁石,继续封印镇魔井。
李玄都见此一幕,不由感叹,张鸾山不愧是被张静修看好的大天师传人,已是得了老天师的真传。
萧神通几番无功,生出戾气,决定舍命一搏。只见所有流淌的血水开始悉数倒流,沿着原来的轨迹全部汇聚入他的体内。萧神通的身形随之暴涨变大,短短片刻时间之后,地面上已无半分血水残留,他整个人变为一个巨大的血球,好似心脏,一缩一胀,然后轰然炸裂开来,化为万千血雨。每一个血滴都是萧神通的化身之一,不仅聚散自如、分裂无数,而且不知哪一个才是他的真正神魂所寄,只要走脱了,以“血神经”的特性很容易卷土重来,东山再起!
萧神通充满怨毒的声音响起:“你们杀不了我的,我迟早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