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去了昆仑?”
秦素抬起头来,眼角还挂着点点泪痕,说道:“虽然爹爹和白姨都不告诉我,但我自己会算,更会猜。”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李玄都笑道,“难怪岳母说你成了个小神婆。”
秦素白了他一眼,想起一事,问道:“爹爹呢?”
李玄都道:“正跟岳母互诉离别之情呢。”
秦素轻哼一声,小声嘟囔着什么。李玄都凝神细听,大约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忘了女儿”一类的话。
李玄都不由得笑出声来,秦素瞪了他一眼,嗔道:“不许学他!”
李玄都点头道:“我肯定不学岳父,等咱们有了女儿,我一定向着女儿不向着你。”
秦素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啐道:“你坏死了。”
接下来,李玄都和秦素在不远处的亭子中分而落座,说起了他这次昆仑之行的前后经历,从西京、白帝城到唐家堡、楼兰城,再到他被地师擒住,一路去了“玄都紫府”,经历五行洞天和昆仑洞天的几番大战,最终返回人间。其中许多惊险之处,比如李玄都差点死于地师之手的事情,都被李玄都简单略过,免得让秦素再去担心。
秦素听完之后,忽然问道:“玄哥哥,这位宫姑娘对你可真是另眼相待呢。”
李玄都并非不谙女人心思的少年郎,心中如明镜一般,秦素看似问得漫不经心,可要是答错半点,轻则要闹些别扭,重则要打上一场饥荒,不过李玄都不惊不慌,故作淡然道:“这算什么,不仅是这位宫姑娘,便是地师,那也是对我青眼有加,再三相劝,要让我做他的传人。”
说话间,李玄都还抖了抖身上的“阴阳仙衣”,笑道:“瞧见没有,什么叫衣钵传人,这就是了。还有那位上古大巫,就是你读过的《招魂》中的巫阳,也是对我另眼相待,可见我的确是非常人等,要不也不能入得秦大小姐的法眼。”
秦素白了他一眼,“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德性。”
被李玄都这么一打岔,秦素倒是不再纠结宫官的事情,说道:“没想到大天师就这么去了。”
李玄都道:“虽然以后见不到了,但大天师也不是死了,而是飞升成仙,这是多少人求不得的大福气,倒是没什么好伤心的。只是正一宗那边,张静沉当权,却是要生出变数。”
秦素想了想,说道:“你担心张静沉会退出道门?”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李玄都道,“正一宗内部一直都有两种声音,以张静沉为首的许多张氏族人都反对重新整合道门,只是这种声音被大天师强行压下,如今大天师不在了,张静沉独大,那么结果已经是显而易见。再从小处说,不要忘了,张静沉与我是有私怨的,我观其人,不是个气量大之人,难说不会因私废公。”
秦素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玄都道:“这些只是我的猜测,倒是不好先发制人,否则就成了大天师刚刚离世,我们便急不可耐地落井下石,所以依我之见,还是先静观其变,若是张静沉识时务、知大势,那是最好,其实我也希望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却是苏云媗过来了。
李玄都少不得一番见礼。
苏云媗道:“紫府平安归来,可喜可贺,若是再不回来,素素倒是没变成望夫石,却要变成神算子了。”
秦素脸上微红,“苏姐姐又说笑话了,什么神算子,我就是胡乱一算,求个心安罢了。”
苏云媗促狭道:“是乱算吗?我倒是瞧着手法娴熟,没有切实下过苦功,万难如此。”
李玄都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秦素心情郁郁,还哭过几回,多亏了苏云媗在旁边安慰,所以两人的关系也是突飞猛进,倒是真有些姐妹的意思了。
说笑一阵之后,白绣裳遣了弟子来请,原来在这紫竹林中还有一座紫竹别院,是历代慈航宗宗主的清修之地,从不对外客开放,不过李玄都和秦素是女儿女婿,苏云媗是心爱弟子,都不是外人,倒也不算破例,白绣裳便在这里为李玄都和秦清接风洗尘。
虽说是筵席,但是没有什么酒肉,而是三位女子亲自下厨,李玄都本来也想去帮把手,不过被苏云媗以“君子远庖厨”的道理给请了出来,李玄都只能跟岳父一起在外头等候,两人谈起当下局势,秦清提到了颜飞卿,若是此时颜飞卿能成为正一宗的宗主,局势就要明朗许多。
这话让李玄都心中一动。他的确该找个时候再去见一见这位玄机兄,一则是为了大天师的嘱托,二也是为了道门日后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