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城分为东西二城,权贵人物都集中在西城,掌柜在西域多年,自然明白这句话中隐含的威胁,不由苦了脸,说道:“冤枉,大人们也都看到了,这客人实在太多,漫说挤不进来,就是挤得进啦,我们客栈也没有草料了。”
扈从扫视一眼,果然如掌柜所说,可他却不管这些,“我们的马总不成饿着。”
掌柜也不是什么好人,眼珠子一转,故作迟疑道:“里头的客人,可都不是好相与的,我看好些还带着兵器,实在不是我们一个小小客栈敢招惹的。要不,大人们去说说。”
扈从不傻,自然听得出掌柜的小心思,可在楼兰城地界里横行惯了,也不在意这些,立刻大步朝客栈走去。
扈从刚一进到客栈大堂,原本还十分嘈杂的大堂立时为之一静。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常年在楼兰城境内厮混的,自然认得出这扈从的来历。
扈从脸色漠然地沉声道:“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立刻离开客栈,半柱香的时间后,谁还敢在这里碍眼,那么杀无赦。”
话音刚落,就有好些人起身向外走去,并没有硬抗的意思,可见这名扈从的来历不凡。李玄都也不愿招惹是非,自然是顺势离开此地。
可就在两人起身的时候,外面为首的男子已经走入客栈,他腰间佩有一柄金帐风格的弯刀,在刀首和刀鞘上都镶嵌着硕大的宝石,在如今西域三十六国都臣服于金帐王庭的情况下,这柄弯刀便象征了主人的身份。
男子目光扫过客栈大堂,然后落在了宫官的脸上。
方才宫官因为吃东西的缘故,已经把脸上的面巾取下,此时还未重新戴上,所以显露出本来面目。哪怕此时宫官全身上下都被一身宽大的袍子罩住,仍是极为不俗,让男子一时间
竟是没能挪开眼睛。
男人挥手示意客栈内的其余客人离开,自己却挡在了李玄都和宫官的面前。
过了片刻,他才用大魏官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宫官这些年来见过的男人着实不在少数,这种熟悉的目光让宫官立刻就断定了男人到底打量着什么心思,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这男子笑了笑,“明明是我问你,你倒盘问起我了。”
宫官微微一笑,“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叫萧翰。”
这男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被一眼看穿。
不等李玄都开口相问,宫官已经主动解释道:“萧氏是大族,虽然已经败落,但分支众多,总共有六大旁支,分别是北祖房、南祖房、西京房、帝京房、北海房、琅琊房,这六房萧氏源自同一位祖先,不过历经千余年的传承之后,互相之间已是较为疏远,又各有一位本房祖先,说是一脉也是一脉,说不是一脉也不是一脉。齐州的是琅琊房和北海房,玄女宗的萧时雨出自北祖房,这位萧翰出自西京房。”
“当年西京陷落,西京房的萧家也随之流落各地,有些人去了草原,有些人去了西域,萧翰此人便是去了西域,并且在楼兰城开创了不小的基业。浏览成上下皆知道这位年过三旬仍旧没有娶妻的萧公子是真风流,不爱金银爱美人,家中有侍妾名号的美人不下二十人,还有众多美貌侍女,身份各异,有小家碧玉,也有出身不俗的大家小姐,据说还有好些已经嫁人的良家女子,颇有当年宋政的风范。”
“至于他是如何起家,少有人知,好像他莫名其妙就成了楼兰城西城中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许多地头蛇都要让他三分,就是城中最大的家族,也把族中的一个女子嫁给了他,而且还不是正妻,十分可疑。正因为如此,我就好奇查了一下,原来他还有一个堂姐,在西京城破之时被伊里汗掳走,带去了金帐王庭,如今已经是伊里汗的王妃,而西域三十六国又是臣服于金帐王庭,有了这层关系之后,楼兰城内的诸多势力自然要让着这位萧公子。于是这位萧公子依仗着自己堂姐的势力,一路顺风顺水,打下了好大的基业,在楼兰城乃至于整个西域的各方势力之间,左右逢源。”
“不过现在他的日子不大好过,因为金帐王庭的老汗驾崩,伊里汗和拔都汗因为汗王之位正是开战,如今伊里汗远在东边,靠近辽东,靠近西域的是正是拔都汗,只是拔都汗正忙于战事,还顾不上西域这边的小打小闹罢了。如果伊里汗胜了,她的姐姐也就成了新的韩王妃,那萧翰无疑能更上一层楼。可如果伊里汗败了,拔都汗成为新的大汗,那他的结局就不大妙了。不但身家性命保不住,那些美人也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