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轻声自语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稚童道:“正是。那时候只怕他做了皇帝之后,还想要渡过地仙天劫,驻世长留,这便是人心不足了。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哪怕是英雄豪杰之辈,也绝少有
人能逃得出这个窠臼。正因为如此,我们不谈为了天下苍生,只是为了自保计,也要阻止地师。”
李玄都赞同道;“大天师所言极是,往小了说,是为了祖宗基业,往大了说,是为了避免天下之间杀机四起。只是晚辈境界低微,资历浅薄,怕是难有大用,只能谨奉大天师教诲驱策。”
“李先生过谦了。”稚童摆手道:“想要对抗地师,非要联手清微宗不可,可是正一宗与清微宗之间成见已深,两宗之间需要一个中间人。”
李玄都道:“大天师应该知道,我上次返回清微宗,向师父进言,险些落得一个里通外敌的罪名,最终还是落得一个被逐出清微宗的下场。若是再提此事,怕是真就坐实了这个罪名,要彻底恩断义绝了。”
稚童道:“师徒、父子、君臣,长幼有别,尊卑有序。儒家之人常说一句话,天下间无不是的父母,也无不是的君父。你以徒弟的身份面对师父,以儿子的身份面对父亲,以臣子的身份面对君王,在道义上天然弱势,对了也是错了。所以你不能以弟子的身份去劝谏,要以朋友的身份去见李道兄。”
李玄都略微思量,已经明白了稚童的意思,只是话不说尽,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下去,转而说道:“大天师在白帝城一事上胜了地师一手,地师反过头来便奇袭大真人府。如此一来一去,算是打了个平手。这本也不算什么,但江湖中却不知道白帝城的内情,无知之徒不免会说:‘地师胜过了大天师。’纵使我们知道其中内情,可是经此一战,地师的名头又是更高几分,都说元圣吐哺天下归心,寻常江湖中人可不管你什么正道邪道,更不管苍生大义,畏威而不怀德,哪边风大便倒向哪边,谁更强大便追随于谁。”
稚童点头道:“李先生所言,不无道理。这也是贫道来寻李先生商议的用意,当务之急,是反击地师,让江湖中人知晓,正道不曾怕了邪道,天师也不弱于地师。可是仅凭正一宗之力,想要反攻地师,谈不上十拿九稳,犹有风险。”
李玄都心中明白,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点,关于清微宗的话题是绕不过去了。
李玄都轻叹一声:“既然大天师如此抬举晚辈,晚辈自是责无旁贷,请大天师直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