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起身向众人告罪一声,然后与悟真一起离开正堂,来到他的房间。
此时只有两人,悟真脸上露出几分歉意,合十道:“贫僧本以为李先生乃是大剑仙最喜爱的弟子,李先生的话,大剑仙是能听进去的,所以那日贫僧才会劝李先生向大剑仙进言,却不曾想累得李先生被大剑仙逐出师门,实乃贫僧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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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都摇头道:“大师不必自责,劝谏师长过失本就是做弟子的职责,大师只是提醒我尽到做弟子的责任,如何算是过失?”
“话虽如此,贫僧还是心有不安。也许正是因为贫僧与李先生的那次见面,让大剑仙产生了误会,所以才对李先生如此苛责。”悟真也是一宗之主、为人师者,对于师徒之间的各种龃龉自然知之甚深,一言道破。
李玄都微微苦笑。
师徒如父子,又像君臣。正所谓天家无亲,在权势利害面前,亲生父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没有血脉关系的师徒?其中的关系自然难以拿捏。
过了片刻,李玄都说道:“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其实离开清微宗对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可以暂时脱离宗门倾轧,真正做些事情。”
悟真的
眼神中流露出激赏之色,道:“李先生有次心胸,贫僧佩服。”
李玄都谦虚道:“大师谬赞。”
悟真话锋一转:“其实贫僧此来,还有一事,那就是向李先生传授‘大宝瓶印’。这既是大天师的意思,也是贫僧的一点补偿,不管怎么说,李先生终究还是离开了清微宗,使得海石先生的一片苦心付诸东流,还望李先生不要拒绝。”
堂堂金刚宗之主,素有“金身罗汉”之称的悟真大师,已然把姿态摆得如此之低,李玄都再去推辞便有些不合适了,他脸色一正,说道:“长者赐,不敢辞。”
悟真道:“那《大宝瓶印》乃是本宗初祖所创,二祖得之于初祖。本宗二祖生父乃是万象学宫的夫子,幼通儒道之学,尤精玄理。初祖创立本宗之时,二祖来寺请益。初祖见他所学驳杂,先入之见甚深,自恃聪明,难悟禅理,当下拒不收纳。二祖苦求良久,始终未得其门而入,当即提剑断臂,以名心志。初祖见他这等诚心,这才将他收为弟子,终得承受初祖的衣钵,传金刚法统。二祖跟随初祖着所学的,乃是佛法大道,依《金刚经》而明心见性。正所谓身健则心灵,心灵则易悟。既然李先生已然得了静禅宗的‘漏尽通’,那么再来学这‘大宝瓶印’却是事半功倍。”
李玄都微微点头。
悟真继续说道:“初祖圆寂之后,二祖苦读钻研,不可得解,心想初祖面壁九年,方才在石壁畔遗留此经,虽然经文寥寥,必定非同小可,于是遍历名山,访寻高僧,求解妙谛。但二祖其时已是得道高僧,他老人家苦思深虑而不可解,世上欲求智慧深湛更胜于他的大德,那也难得很了。因此历时二十余载,经文秘义,终未能彰。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二祖终是在蜀州天苍山得晤妙真宗祖师,讲谈佛道两家之学,大相投机,两位祖师结合道家九字真言,又将‘大宝瓶印’的不足之处一一不全,终是臻至圆满上成之法。”
“‘大宝瓶印’圜一身之脉络,系五脏之精神,周而不散,行而不断,气自内生,血从外润。练成此法后,心动而力发,一攒一放,自然而施,不觉其出而自出,如潮之涨,似雷之发。李先生,练成‘大宝瓶印’,便如一方山岳,任凭怒浪澎湃,自是巍然不动,若要用力,则是千钧大力,难以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