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瞧了她的神色,微微一笑:“这位如玉堂主虽然是天慧堂的堂主,可一众随行之人却是天机堂的高手,天机堂贵为我清微宗上三堂之一,不逊于天魁堂和天罡堂。”
秦素这才恍然。
李如玉不卑不亢道:“事关宗内之事,四先生似乎不应多言。”
李玄都道:“秦大小姐是老宗主邀请的客人,自然就是我清微宗的客人,藏藏掖掖可是待客之道?而且此事也并非机密,只要有心之人都能知晓,并不违反宗规,如何不能说?”
李如玉顿时不说话了。
若是放在不久前,清微宗上下还不太把这位四先生当回事,毕竟是落魄凤凰不如鸡,不管以前的四先生如何辉煌煊赫,现在的四先生不过是一个丢了境界的废物而已。就算看在二先生的面子上,不去招惹他,可没分量就是没分量。可是经过望仙台一战之后,便没有人敢再去小觑这位四先生半分,谁也不是傻子,六先生是何等资质,大家都看在眼里,就连六先生都不是对手,其他人谁还敢去找不自在?还有就是二先生推举四先生出任天微堂堂主,以及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秦大小姐之事,这都让清微宗上下隐隐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再看“墙头草”五先生的表现,最近又是兄友妹恭,由此看来,说不定四先生又能东山再起了。
小船很快来到大船旁边,船身高大,不过小船上的几人都非寻常人等,也不必降下爬梯,直接纵身一跃,便登上了大船。
李如玉将李玄都和秦素请进船舱,然后吩咐船上水手起航,直奔蓬莱岛而去。
时值春夏相交之季,天气变化不定,海上尤是如此。大船刚刚驶出不到一个时辰,忽见风云突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瞬间已是乌云密布,海风席卷,潮声如雷,船上之人相距不过三尺,说话亦不可闻。虽是大船,但在海浪之间也渺小如一叶,随着滚滚波涛上下起伏,时而攀上山峰,又时而跌落低谷。
虽然秦素不是第一次乘船,但乘船出海又遭遇风浪却是第一次,只觉得惊心动魄,人力与自然伟力相较,简直渺小无比,不值一提。她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天昏地暗,雷电森然,原本平静的海面上更是翻滚不休,一个个浪头就像一堵堵拔地而起的高墙,连绵不绝,好似没个尽头。在她看来,在此等环境之中,就算是江湖高手,也只能屏住气息沉入海底,待到海面平息再浮出水面,或是直接飞离海面。
李玄都却是没有半点意外神情,他自小长在东海之滨,比这还大的风浪都不知见过多少,自是不以为奇,见秦素面露惊骇之色,微笑道:“这些浪头只是瞧着吓人,还掀不翻船。我记得在我小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便时常孤身一人出海,对滔天巨浪出剑,称之为‘打潮’,一剑便将十几丈之高的巨浪劈成两半,让我心向往之。”
秦素对于这个说法没有半分怀疑,毕竟那是老玄榜上的大剑仙,如此行事方是剑道通神的气魄。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 忽地一个巨浪涌来,船身倾侧,有海水涌进舱内,李玄都对此早有防备,只是轻轻挥袖,便以气机将海水挡住,只见得一道透明气墙之隔,海水流转。
船舱外,李如玉站在大雨之上,从容指挥,此时海上波涛沸如煮,头顶电闪雷鸣,可她看似轻描淡写的寻常嗓音说话,却异常清晰,字字入耳。任凭船只左右摇晃,她的双脚好似落地生根一般,不动分毫,同时她的身上不断有白气升腾,却是衣衫刚刚打湿,便被她以气机蒸干。
秦素瞧了一眼,道:“这位天慧堂堂主也是好修为。”
李玄都脸色平静,淡然道:“归真境的修为,放在外头,也能做一派掌门了,万事自己说了算。放在清微宗中,便只能做个堂主,要听别人的差遣。可同样的修为,外头的掌门却要尊她,何故?只因她身后有清微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