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钱玉楼赶到码头的时候,整个码头已经是灯火通明。
无数燃烧的火把连成一片,仿佛是一片火海,将不远处的水面都照耀成一片橘红之色。
在火光之下,两派人形成对峙之势。
其中一方就是那位金陵府的推官大人。所谓推官,是为各府的佐贰官,属顺天府、应天府的推官为从六品,其它府的推官为正七品,掌理刑名、赞计典。换而言之,金陵府的捕快都掌握在这位推官大人的手中。一名经制正役的捕快可以配备两个副役,每个副役又可配备两个帮闲,如此一来,一名捕快便等同是七个人,金陵府是首屈一指的大府,有捕快一百余人,若是全部出动,那便是七百余人。虽说这次没有调动所有捕快,仅仅是来了五十余名捕快,那也是三百余人,这样的阵势,着实不小了。
可另一边也不是好惹的,钱玉楼能收买推官,长年在金陵府中的钱玉龙又如何不能?只是他没有动用官府中的人脉罢了,这次他用的是钱家的自己人。
钱家这样一个大家族,仅仅是雇佣的伙计就达数千人之众,就连乡下的乡绅都有家丁,遇到盗匪时可以结寨自保,那么钱家作为首屈一指的世家,又岂会没有这方面的人手?事实上,漕帮就是由钱家在幕后扶持,而这一块如今则掌握在钱玉龙的手中。
所谓漕帮,因为漕运而来。一条大运河贯通南北,朝廷要依靠运河南粮北调,供应帝京和边防,如此一来,围绕着漕粮的征收和运输,生长出一套盘根错节的规矩,名曰“漕规”,依靠漕运吃饭的人又何止百万,在百万人中又衍生出大大小小的势力,直到钱家在暗中推动,由三位归真境高手出面,这才整合了漕帮。
这些年来,漕帮的势力不断扩大,随着朝廷对于地方事务越来越有心无力,漕帮也逐渐由暗转明,名义上归属河道总督监节制,帮办漕运,算是半个官身,于是规模愈发庞大,已有十万之众。
到了如今地步,漕帮中鱼龙混杂,正道、邪道、散人皆有,更不乏江江洋大盗和绿林草寇,就算是钱家也不敢说自己能完全掌握漕帮,但是用漕帮的手来做一些脏活,却是没什么问题。
这次钱玉龙调了五百名漕帮成员,又有一位大档头亲自坐镇,就算是堂堂金陵府的推官大人,也弹压不下。
就在这位漕帮大档头与推官对峙的时候,钱玉龙派出的另一队人马已经将停靠在此地的货船悉数扣留,然后将船上的各种账册带走,而这些人就是钱玉龙的心腹嫡系了,人数不多,大多都是江湖散人出身,但修为不俗,大多在抱丹境和玄元境不等,还有一位先天境高手坐镇,这些人是专门用来对付道种宗的人手的。
这便是钱家大公子的权势了。
也许在不明底细之人看来,钱家大公子无非是有钱而已,可正应了钱玉龙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钱能通神,有了钱便也能聚人,有了人便能成势,所以钱玉龙才敢说,在金陵府的地面上,任你是江南总督也好,还是织造局也罢,都要给钱家一个面子。
钱玉楼见此情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一张俏脸气得粉白。
原本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藤椅上的漕帮大档头见到是钱玉楼亲至之后,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不知是二小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二小姐见谅。”
钱玉楼冷冷道:“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船?”
大档头赔笑道:“知道,当然知道,这是二小姐名下的船,可小的也是没办法, 毕竟这是大公子的命令,还望二小姐体谅。”
钱玉楼死死地盯着他。
大档头始终都是皮笑肉不笑,显然有钱玉龙撑腰,他并不怕这位二小姐能把他怎么样。
过了许久,钱玉楼才一字一句道:“带着你的人,立刻给我滚。”
大档头倒是没有顶撞这位二小姐,立刻点头道:“遵二小姐之令,小的这就走。”
在漕帮的人退走之后,推官老爷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来到钱玉楼的身边,轻声道:“楼老板,你看这……”
钱玉楼长长吐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有劳推官大人了,大人请回,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推官大人拱了拱手,向后退去。
钱玉楼望向江面上的货船,脸色在火把的照耀下,明暗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