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之时,天色骤然一暗。
李玄都和苏云姣抬头望去,只见此时的天空中风起云涌,无数黑云从四面八方向这座县城蜂拥汇聚而来,遮天蔽日。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一转眼的时间,已经是要大雨倾盆的架势。同时从黑云之中隐隐传来轰隆隆的沉闷雷声,可见电光闪烁。
想来这就是所谓的“火链”,只是不知道后半句的“阎罗张嘴”又要应验在何处。
待到两人收回视线时,中年文士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
“李师兄……”苏云姣忧心仲仲地望向李玄都。
李玄都摇了摇头:“你姐说的没错,事情变得复杂了,在江湖上,复杂也就意味着棘手和麻烦。北芒县距离北邙山极近,而北邙山又一向是皂阁宗的势力所在,那么此事必定与皂阁宗脱不开干系。”
就在此时,井台那边还有人不信邪,又将水桶放入井中。
如果这处水井的水不能用了,那就要去别处的水井,那可是要花钱的,要不就是去城外的河中背水,要累死个人。
片刻之后,那人转动着轱辘将井水提了上来。
众人围上去一看,然后就听一声惊呼,水桶掉落在地上,泼洒了一地。
这次的井水不是土黄色了,而是变成了暗红色,就像浓稠的鲜血,水桶打翻在地之后,暗红色的井水在地面上缓缓蜿蜒,然后像血液一般渐渐凝固。
所有等着打水的百姓顿时一哄而散,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只剩下一只空空的水桶倒在井台旁边,桶沿上滴滴答答地滴落着血珠。
李玄都伸手按住腰间的“冷美人”,重新朝着井台走去。
还未走近,便可以嗅到其中泛出的腥臭味道,以及隐藏在腥臭中的那抹刻骨阴冷。
李玄都俯身朝井里望去,只见井水化为血水,翻滚不休,不时冒出几个血泡,像极了十八层地狱中的血池地狱。
李玄都语气微冷道:“好大的手笔,竟是要用满城之人的性命,来祭炼自己的邪术,真不愧是当年使得万鬼来朝的皂阁宗,真是好气魄!”
说到这儿,李玄都已经是露出几分怒意,“真是好一个皂阁宗!好一个太玄榜第四的藏老人!”
苏云姣紧跟在李玄都的身边,一手按剑,一手掩住口鼻,瓮声瓮气道:“行此恶举之人,就不怕遭天谴吗?”
李玄都收回视线,道:“若是怕遭天谴,他们就不会这么做了,古往今来,休说是一座小小的县城,就是一州之地被屠为十室九空之事都曾发生过,何曾有过天谴?太上道祖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句话不是说天地不仁,而是说天地无所谓仁,也无所谓不仁,天地对于世间万物一视同仁,既然牲畜草木皆可死,那么人又为何不能死?天地不曾因为人杀草木而降下天罚,那么天地也不会因为今日之事降下天罚。”
苏云姣自小在慈航宗学佛修道,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问道:“我们该怎么办,还要去找那位陆夫人吗?”
李玄都道:“事有轻重缓急,以现在的情形而言,找不找陆夫人已经不是关键,关键是……”
“是什么?”苏云姣忍不住问道。
李玄都长叹一声:“先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