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陵慢悠悠地磨蹭到小院天已经亮了,路不长,但也不短,加之迷路和步履缓慢,他竟足足走了两个时辰。
魔族侍女看见宴陵回来,一下松了口气,道:“您总算回来了。”
宴陵看了眼房中,发现姬元澈没在里面,于是道:“你们少君呢?”
“少君殿下天不亮就出城了。”侍女道:“仿佛是要找什么神医。”
宴陵:“……”
他好像知道姬元澈要做什么了。
“少君殿下刚走不久,清水侧君便来了,指名要见您。”侍女道。
宴陵神色凝了一息。
姬清水,穆公子亲弟弟,三位侧君之一,在穆公子和姬元澈都对魔族事务没有兴趣的情况下把持魔族王权百年。
也正是这位清水侧君,一手挑起了祸及四族持续二百年的仙魔大战。
宴陵并没有见过姬清水,但也清楚姬清水要见他,绝不是为了看看所谓的剑道第一人长什么样子。
侍女是年岁不大的女孩子,对人没什么恶意,甚至很好奇。
宴陵的名字她早就听过,只是不曾想过是这样一个神色安然常常面带微笑的男人,就像人族觉得赫赫有名的魔族少君姬元澈定然要是个身高十几尺健壮得像座山似的、满口獠牙能生吞了人脑袋的怪物那样,杀过三位城主又全身而退的宴陵在魔族心中亦是长相异于常人,甚至还比妖魔还像妖魔的大汉。
她对宴陵这样风度翩翩的男子十分有好感,忍不住提醒道:“宴陵阁下见到清水侧君千万要谨言慎行。”
姬清水能号令王庭那群心高气傲的王族,力压其他两位侧君,所依靠的定然不止他身上的魔主血脉,于是点点头道:“多谢姑娘。”
侍女带着宴陵往出走,低声道:“清水侧君一直对少君娶镜氏一族的族长的独女镜尘玉乐见其成,少君却为宴陵阁下正面回绝这桩婚事,”她顿了顿,有点为难地说:“清水侧君对您或许很些成见。”
宴陵;“嗯?”
侍女见宴陵一脸茫然,道:“宴陵阁下?”
“姬元澈——少君,为在下回绝了谁?”晏陵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少君为阁下回绝了与镜尘玉的婚事。”侍女道。
“什么时候的事?”宴陵艰难地问。
“就一个时辰之前的事情,原来宴陵阁下并不知情吗?”侍女疑惑地问,而后道:“我曾有幸见过一面镜尘玉阁下,镜阁下不仅容貌绝世,术法更是高绝,镜氏又是世族之一,是天大的助力,就连君上也要礼重镜氏三分,少君肯为阁下回绝镜氏,可见少君对阁下情深根重。”
她起初还疑惑为什么姬元澈要留下宴陵,若是因为喜欢,那么一切疑惑都可迎人而解。
宴陵不好和小姑娘说什么,只好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
姬元澈当然不可能对他情深根重,只不过是想看他陷入困境罢了,自己又多了不愿意成婚的挡箭牌,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宴陵按了按太阳穴。
千年前的记忆对他来说太久远了,他不能回忆起每一个和姬元澈相处的细节,但是他对当年的自己产生了由衷的敬意。
当年他到底是怎么克制着不一剑捅上去的欲望,还能和姬元澈好好相处的呢?
宴陵猛地回神,发现整个城主府瞬间成了冰窟。
侍女道:“就在前面。”
一阵风过,吹动了花园中半人高的花枝,花枝在日光下银光闪闪,凝霜雪般洁白,刚才还能见青绿,现却覆盖厚厚一层雪色。
凌霜城曾是姬清水的封地,姬清水可冰封千里,城中万物覆霜,故穆公子赐其封地名凌霜。
姬清水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朵花。
花上已凝了层厚厚的冰,熠熠生辉。
姬氏一族的长相一脉相承,不说各个惊世绝艳,亦是罕见美人,譬如他面前的姬清水。
他满身霜雪,神色也带着霜雪的凉薄,瞥过来的眼神更是宛如寒冰一般。
“你是宴雪策?”他缓缓道:“本君认识你师尊。”
宴陵道:“在下还不知道家师与清水侧君有过旧交,失礼。”
“不算旧交,”姬清水淡淡道:“若你能活着出魔域记得替本君感谢你师尊当年手下留情,没有把本君一颗心都剖掉。”
姬清水声音柔和,话中之不善却谁都能听得出来。
侍女担忧地望着宴陵,却见他点点头,仿佛是件司空见惯的小事一般,“在下定然替清水侧君转达。”
姬清水一笑,和善得突兀,出手也突然。
卷地而起的冰刺猝然扑来,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冷光照得人面都亮了起来,迎面扑来的冰刺来势汹汹,裹挟冰雪,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淡淡的幽凉香气,和这样的凶猛的攻势毫不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