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小皇子的语气中充满了一种全然不顾的狠厉与决绝，完全不像是个三四岁的孩子。
但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张涿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然后道：“如今你的父皇因为连失两位皇子，心绪大乱，昨日再次心悸复发，倒了下去。”
“若是我猜得不错，你的父皇或许……”
也只有在小皇子的面前，张涿才敢说点真话，毕竟如今皇帝的情况，哪个御医不是避而不谈，就怕惹事上身。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当真是外忧内患，皇帝若是真的熬不过去，那边疆战事必定溃败，日后，这疆国恐怕是不好过啊。
张涿已经半只脚入土，对此的恐惧感并不大，但是可怜顾翎煊这个孩子，若是日后破国，被其他国家抓住成为亡国皇子。
那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一死。
张涿叹息了一声，只能期待着这一切都不会到来。
“小皇子，你现在出现也不知是好还是坏，但至少，皇上应该会高兴吧。”
虽然这般说，但张涿的语气依旧不曾放松，眉宇间满是愁容。
“还有一事，我不知道该如何说……”
“请说。”此刻的顾翎煊也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在张涿看来，却是有点过分的安静。
但他依旧还是将这件事说出来了。“因为小皇子的突然消失，皇帝震怒，大发雷霆，而你的贴身婢女由于看护不力，受到责罚，被……活活打死。”
那一刻，顾翎煊竟然很平静，只是心中猛然想到……神仙姐姐，一定会非常、非常、非常伤心吧。
“老师，请您帮我一个忙。”顾翎煊语气沉着，一点也未曾因为这个消息而心头大恸。
“您说。”张涿一时之间竟然有点看不准眼前的小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偷偷送点钱出宫给她的家里人，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她，日后……也该由我奉养她的老人。”
“小皇子，仁慈……”张涿张了张唇，突然觉得心底冰凉，就连语气中也增加了一分敬畏与审视。
似乎是察觉到张涿态度的转变，顾翎煊抬眼瞥了他一眼，道：“老师，不要与我这般客气，这太不像你了。”
张涿沉默地应了，只是心头却是有着千万想法。
这小皇子，怎么突然变成如此模样？还是说，这小皇子从来就是如此模样，只是在乐筱萌的面前，才稍稍收敛吗？
顾翎煊是一把杀人不眨眼的刀，唯有乐筱萌，才会是他的刀鞘。
这……
张涿一时无言。
“老师，我先行离开了，毕竟，父皇还在和坤殿等着我。”
“是……”张涿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突然觉得自己好似被一条毒蛇在审视着，有种很恐怖的感觉。
但他的这种想法戛然而止，因为下一刻，顾翎煊已经走向了自己的房门口，在逆光的位置，对着身后的他道：“老师便在这里呆着吧，一切有我。”
那一刻，张涿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小皇子是真的已经长大了。
成长为了一位，连他都无法看清的角色。
而如今他也不过四岁，若是再长些……恐怕……
算了，这些事，也或许得要到时候再说吧。
顾翎煊并不知道张涿心中所想，他如今心中心情很乱——即便他看起来很轻松。
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思考些什么。
翠娥的死，如同一道警钟，令他横生出一种对未来的恐惧。
他不该再安安稳稳地呆在原地，任由周围的人伤害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了。
这次死去的会是翠娥，那么下一次，死去的就是神仙姐姐。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的发生的。
痛定思痛，他回到了和坤殿。
同时，他也知道，他的出现，即将掀起轩然大波。
最混乱的，一定就是那个企图杀害他的人吧？
只是顾翎煊同样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力量，是没有能力与任何人抗击的。
如今之际，唯有养精蓄锐，掩盖自己的锋芒，求得一丝生路。
在这之中，定然要付出绝大的努力。
但为了给神仙姐姐安全的环境，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在众人诧异、恐惧、惊奇、复杂的视线中，走进了和坤殿，走进了皇帝那戒备森严的寝宫。
因为他的身份，他并未受到太多的阻碍，反而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温妙生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凑上前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小皇子，您赶紧去里头看看吧。”
那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