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布置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干练的黑白错落,不染尘埃。
“抱……久等了。”顾舒声音稍稍卡壳了一瞬,垂眼似乎是要敛住情绪,继而解释,“刚刚有个工作电话进来了。”
“没事的,你忙你的。”温宁几次张口都说不出话,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
顾舒低低嗯了声,揉了揉额角,嘟哝了句,“明明已经安排好了。”
对方声音很轻,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温宁一时判断不出这是自言自语还是解释,便也没接话,左右手食指相抵,有一下没一下打?着转。
无?处安放的视线又一次绕着办公室转了圈,温宁抿了下唇,“这次来,感?觉和上次一样,都没什么变化呢。”
话音落了才觉得这话是废话。
其实两次拜访的间隔也不算长,办公室又不是什么随意变动装潢的地方,没有变化才是正常的。
“算是吧,”顾舒目光亦顺着温宁的话扫向周侧,下颚微点,“还算是有变化的。”
温宁来了兴致,找不同那样四处观察着:“是么?”
“嗯。”
“还是感觉没什么变化。”温宁自诩这圈环顾还算仔细。
顾舒踱步至办公桌前,手背在那摞待处理?的文件上轻轻一压,面无表情开口:“它。”
温宁愣住,一时没懂。
“变高了,”顾舒好看的长眸微微下压,“你上次来的时候,它才这么高。”
说话间,顾舒还划拉了下文件的高度。
“这……”温宁咂舌,女人语气一板一眼的,偏偏下压的眼尾漾出几分类似委屈撒娇求抱抱的意味,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要素组合在一起,就变得有些滑稽搞笑了。
这要她怎么接话啊!!!
“那、额、最近很忙?”半晌,温宁干巴巴挤出一句。
“有点,”顾舒双肩缓缓舒展,语气很轻,“不过,还在承受范围内。”
“……嗯。”
温宁视线沉下,定在某点虚空,心底不是滋味。
“律师有些事耽误了,得等一会。”顾舒瞥了眼忽然亮起的手机,低淡开口。
温宁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等。
“想喝什么?”说话间,顾舒已经坐到了温宁身侧,倾身点开了桌上茶盘的烧水键。
“都……都可以吧。”温宁怔了下,才反应过来顾舒是要给自己泡茶。
“那我就自作主张了,单从吧。”
温宁继续默默点头。
顾舒泡茶的手势稍稍像是功夫茶,茶卷丢入小茶盅里,滚水落入茶盅烫上一秒,便立刻用指腹抵着茶盅口,把茶水倒入瓷杯中,再取支金色小勺撇去茶沫。
茶烟缓缓氤氲,雾色缥缈。
温宁看着旁边人的操作,稍稍怔了神。
“请。”
直至低淡的女嗓唤回了神,温宁应了声,指腹刚碰了下瓷杯边沿不禁缩了缩。
“好烫。”温宁蹙眉。
“小心,水刚开的。”话虽这么说,可女人搁在茶盅上的手还是很稳,动作不疾不徐的。
“你不觉得烫吗?”温宁下意识问。
“还好,习惯了。”顾舒亦是一怔,随后沉了眼,弥散的茶烟挡住了面上的情绪,小声道,“但我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
温宁:???
“还以为会夸茶好喝之类的。”这话声音更低了。
温宁:“……”
这个样子的吗?
这会儿茶水没那么烫了,温宁端起来小口小口啜着,听到对方问,“不苦吧?”
“挺好的。”入口是清,落到喉腔之后又有几分甘甜,温宁不太喜欢苦味,于是平时也不怎么喝茶,但这茶倒是蛮符合她口味的。
记忆识海中巡了圈没寻到顾舒泡茶的相关记忆,温宁指尖抵着杯沿,凝着女人熟稔优雅的动作,不禁问,“怎么想到泡茶了?”
“律师没那么快来,估计还得在路上耽搁好一阵,”顾舒抬手给温宁又续了杯,“要是吴秘书在倒是能给你泡咖啡,但她有别的事忙去了,如果我来泡咖啡的话,我只会泡无糖无?奶的黑咖,那种太苦了,你受不了的。”
“这茶水味道可以吗?”顾舒说完的同时,注水声也停了,她抬起眼,安安静静看着温宁。
这话怎么有点像是家里来重要客人了然而不知道怎么招待,于是拘谨又期待的感?觉。
“可以的,其实,”温宁不自觉的也变得拘束起来,“额,随意就好了吧。”
顾舒摇了下头,并没有就温宁的后半句话做出回应,“合你口味就好,我正好也醒醒神。”
醒神?
温宁其实是想想继续问下去的,但看顾舒似乎没有继续说的意思,那些话还是咽了回去,什么都没说出来。
“那律师大概什么时候来?”空气渐渐静了,温宁忍不住开始没话找话。
“说不准,可能会很久,”顾舒睇了眼手机,“等久了可能会有点无聊。”
“是啊。”温宁分不清这话是自言自语还是什么,不应觉得不够礼貌,于是含糊着应和了声。
“不如来看电影?”顾舒放下手上茶盅,人很自然地拿着手机靠了过来,“你想看什么?”
“额……都可以吧。”木质冷香骤然变得浓郁,温宁没有防备,往另一侧挪了挪,下意识想拒绝,“但也不太好看吧,没有大屏幕什么的。”
顾舒的话说得太自然,让温宁生了种对方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感?觉,觉得自己是被套路了,不由有些抗拒。
办公室没有大屏幕看不过瘾。
换场地会显得太刻意。
万一看入迷了错过了律师来了就不好了。
……
嗯,拒绝理?由很完美。
“嗯……也是。”顾舒眼神一黯,她走到办公桌后,自抽屉拿出了个IPAD,微微晃了晃,“我没考虑到你说的,我以为有这个就够了。”
女人手上的IPAD和过往某个场景重叠了。
温宁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是揣着怎么样的一份期待来到了这,与其说是打赌,倒不如说是想向顾舒证明什么。
再后来,又是带着怎么样的一份失望离开的。
鼻子忽然不自在的酸了起来。
温宁兀地拿起挎包站了起来,低着头转身欲走,“抱歉,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有要紧事要做,我要先走了。”
“这么急吗?”许是惊讶,顾舒语气不自觉的抬高了,三步作两步走到了温宁前面,拦住了她。
温宁没想好措辞,只能重复刚刚的话,“真的是有很要紧的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需要遣人送你回去吗?你助理好像没有跟过来。”
没想到不是阻拦,温宁噎了噎,好一会儿才含糊着开口,“不用了,助理在附近的。”
“好的,那注意安全。”顾舒侧了侧身,给她让了路。
温宁唇线抿得紧,加快步子离开了。
……
直至进了茶水间,温宁猛地意识到——
真的没有挽留。
或许并不是套路?是自己误会了呢?
温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深深舒了口气。
感?觉自己都变得神经质起来了。
不过既然走了,那也没有回去的道理?。
深埋很久的蜗牛心态不自觉又冒了头,温宁狠狠地揉了揉眼,心底暗暗懊恼着,管她是不是套路呢。
反正也与她无?关不是么。
更甚她就不该来,以往代言什么也都是交给经纪人一手操办的,她完全可以不出面的。
想到这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再细细思忖了会儿,依旧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温宁索性也不想了,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准备离开了。
自洗漱间过去会经过顾舒的办公室,正要给助理发过来接她的短信,眼光余光瞥见办公室里站了两个身影,似乎都是熟悉的人。
温宁不由放轻了步子,眯起眼透过雾面玻璃窗看过去。
一个是顾舒,另一位分明是吴秘书。
不是吴秘书去忙别的事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办公室里的两人像是交流着什么很严肃的事,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外的温宁,声音断断续续传了出来,温宁只听到诸如“走了”、“不行”、“做不到”一类的词语。
这是在说什么呢?
里面的讨论声忽然静了下去,黑影渐渐放大,下一瞬,门开了。
温宁视线直直和里面两人对上了。
有些尴尬。
“吴秘书。”温宁觑觑打?招呼。
“温宁小姐。”吴秘书不亏是专业性很强的职业女性,表情只有一瞬的崩裂,没多会儿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看向顾舒,“顾总,您想我采取哪套说辞。”
“你先出去吧,我来和她说。”顾舒揉了揉额,视线落在温宁身上,一字一顿,“如果,还愿意听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年报出差那周熬太狠,直接熬进了医院躺下了。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