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伏苓不知内里,只是眼见萧音面色多边,便识趣地噤了声,不再探听那些闺帷秘辛。
埋首捣了一会子的药草材料,梧桐道舞阴公主午歇已起,萧音便起身去正殿。临行前,她附耳在她身侧,轻声道:“皇姑母年岁大了,若有不周到之处,遣人来长信殿寻我便是。”
望着萧音远去的背影,窦伏苓心底的疑惑更甚。她不过才入宫片刻,萧音便寻了过来。萧音自然不是同她拉家常的,只怕那最后一句,才是她真正要告诉她的。
那么,舞阴公主究竟为何将她带入长乐宫中呢?
做成玉屑面脂的这三日里,窦伏苓一直宿于偏殿,卫谚那处更是在初入宫中的时候便令红栒传信去过,可时至今日,却无一回音……竟有些不像他的作风。
膏脂已熬成,正晾于窗下。舞阴公主不甚露面,窦伏苓无事可做,便无趣地立在殿后的院中,隔着重楼高阕望向远处的幽深星空。
时值初夏,白日阳光毒辣,夜里的风却仍带清爽。
从前站在外头的巷道里向南而望,只觉宫阙深深,处处皆是明星荧荧绿云扰扰;可眼下当真进来了,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窦伏苓凭栏而立,却倏地听闻身后阵阵私语:“……你听闻了么,下了朝监察御史便领了诏书去睢阳侯府上捉人了呢!”
心头蓦地一惊。
“睢阳侯……不是卫相么!”另一个声音压低了声惊叹,“不要你的舌头啦!莫忘了偏殿里的那位!”
窦伏苓本凭栏立在廊下一角,眼下向那声音的来处走去,在交错的树荫后见到两位拿着笤帚的侍婢。
窦伏苓眉心皱起,跟在她身后红栒见了,当即出声冷冷哼了一声。
“啪!”笤帚倏地坠地,发出一阵脆响,两个侍婢神情慌张,“见过睢阳侯夫人……夜凉风大,您怎……婢子知错,再不敢乱嚼舌根子了……”
窦伏苓稳了稳心神,不顾两个侍婢语无伦次的辩驳,只开口问道:“卫相入狱……为何?”
两名侍婢面面相觑,静默片刻,其中一人道:“婢子卫尉当值的兵卫那处听闻,是因丞相私调兵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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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入狱,满朝俱是震惊。
消息传得极快,连困在府内的窦伏婴,都从嫡母阴修宜口中知晓了此事。
阴修宜只以睢阳侯府倾倒,卫谚再无东升之日,便劝着窦伏婴莫再同窦章父子相对。只她到底不解窦伏婴心性,最终不过铩羽而归。
夜幕深沉,院门外皆是窦章心腹,窦伏婴观测了那几个面生府卫数日,堪堪摸出些破绽,正当一鼓作气创出趋势,立在他眼前的府卫却突然到底不起。
府卫身后露出个黑影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朝他施礼。
窦伏婴上下打量着来人身形,良久,才试探出声:“卫衣?”
黑影颔首,将昏倒的府卫拖到暗处,取下覆面黑巾,果真是卫衣。窦伏婴当即将他引入书房。
卫衣朝窦伏婴抱拳:“属下奉君侯之命,前来助大公子出府。”
窦伏婴敛眉肃立,沉声望着他。
卫衣又道:“君侯道御史乃大公子生父,去留皆在于您。”
“阿伏呢?”不等卫衣说完,窦伏婴突然开口问道,“我听闻睢阳侯府可是阖府都被封禁了,执金吾治下的兵卫正在搜那莫须有的兵虎符,阿伏现下在何处?”
“女君在长乐宫中,由安阳大长公主照拂,大公子且安心。”
窦伏婴眸色深深,实则见到卫衣之事,他心头便隐隐猜测这一回入狱,卫谚当是预先料到了。
他倏地开口:“如此,我这便随你走。”
卫衣掀袍跪在窦伏婴面前:“属下无能,猜不透君侯心思,不知救出大公子后该如何。是以眼下得委屈大公子,当有一段时日不得回府。”
“不过是不得回府罢了,父亲如此,嫡母如此,左右这窦府早已无我至亲。”窦伏婴仰面轻笑,“叔渊身处牢狱,外头之事,便需由我走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