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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舞阴(1 / 2)


隔了数日的早朝上,忽而便传出了个震惊朝野的消息。亲蚕那日刺客手中的刀兵与毒素,竟都出于平阳卫氏。廷尉朗朗朝坐于殿上的天子与太后道明了今日查验的结果,偌大一座殿内登时起了一阵私语声,亦不乏那些官职位分低的,掩在一众朝臣身后抬眼偷觑卫谚。

平阳卫氏一脉,而今于朝堂上的,便有丞相卫谚与武安世子卫询,都是鼻息俯仰间便能搅动朝廷风云的人。

年幼的天子听闻辅佐于左右宛若师长的卫谚便有可能是当日行刺自己的人,却依旧面色凛然,未见有丝毫的失态。天子尚不置可否,那垂帘后的太后却沉吟一声,为安抚百官,令卫谚停职数月,不予俸禄。

栾徽风坚定低沉的话音落下,殿内霎时落针有声,却又在转瞬响起了私语。

卫谚虽早已料到刀兵毒素一事会闹到宣室殿,又因那日夜里的问话,知晓栾徽风不会骑轻易叫这蹩脚的栽赃嫁祸蒙了眼,他却始终参不透栾徽风的意思。

殿中归于安静,卫谚朝上座的两位躬身施礼,颔首应下,行止磊落,亦未显慌张失措的情态。

“禀太后,臣以为此令不妥。此事尚未细审,而睢阳侯位列三公,停职罢免只恐动摇朝廷根本;且诸位皆知,当日为刺客追杀落崖以至险些丢了性命的人,可是睢阳侯的夫人呐。”卫谚才直起身,便有老臣执笏禀奏。

“那可不然,”后头又响起一道清朗声音,卫谚循声望去,见是月前方被举荐上朝的少府互市监孔安,“世人虽惧断肠物,可臣以为,却不见最毒在人心。”

大抵是年轻气盛,又听了些坊间蜚语,又或是年岁小,未曾见过卫谚当年锋芒毕露咄咄逼人的模样,孔安口中的话便有些不加遮拦。末了,他又补道:“且窦夫人是何人物,诸位亦是有所耳闻的。”

心智未开,却生了一副天赐的好模样,勾得梁王幼子亦动了心思。只是世间男子,大抵重/色薄情,殿中不乏三妻四妾的朝臣,闻得孔安此言,便暗自捋了把颔下的虬须,心道妻者贤妾者艳的古语却是不假,那卫谚只恐一时为窦氏美色所蛊惑,而今小半年过去,整日对着个娇憨傻妻,是个男子都会被催生出浓浓的怨气与怒意。更遑论他从前曾是先帝伐北的左膀右臂,当年亦有着不可估量的杀气?

思及此,这些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的朝臣再望向卫谚,眸光里便含了些同为男人的无奈同情或感同身受。

卫谚掩在广袖中的手倏地攥紧,回首朝那孔安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哦?何时我的夫人,需由尔等评说了?”

“那位武安侯夫人,吾曾见过,行事作风确不可与寻常女子同日而语,是个人物;只是再多的,吾却不评,因吾并未与之深交。”正当此时,上首处的栾徽风压了满腔的威严,缓缓道:“今日吾于此,作为君,亦为长辈,欲告知于汝,凡事用眼去看、用心去想,若非亲眼所见,切莫口出狂言!也请诸位想想,若今日涉及之人,并非窦氏,而为其父其兄,尔等可还会如此随意以言语轻贱之?”

开口时还只是隐含了威仪,愈到后头,栾徽风的话音里愈显怒意。

孔安不料自己竟惹火了太后,遂颔首敛眸,忙不迭轻罪。栾徽风却轻舒一口气,默然不语,既不唤孔安平身,亦不辩驳卫谚革职一事。

“丞相自今日停职,待廷尉细审后令作他论。互市监不谙真假便打出诳语,罚当月俸禄。”一直静坐观望的天子却在这个时候一锤定音。童声稚嫩,语出的内容亦带了些孩童气,可寥寥数语,其间的从容笃定与不同辩驳的天子之威却令殿中年长于他的百官躬身敬喏。

卫谚暗自会心一笑,到底是先帝遗孤,萧琅不过十岁,便已初显了其父的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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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被停了职,罢朝后,卫谚便未去官署,直接走出了未央宫。临近宫门,太后身边的侍婢唐棣忽然匆匆跟上他的步子将他唤住了,道太后有请。

韩鄢自朔方往长安来去一回,又在亲蚕礼那日夜里露了面,却不曾在朝堂上留下一丝踪影,卫谚自然不信是韩鄢滴水不漏地理了后头琐事。而今这帮臣子老的老少的少,年长的倚着自己的年岁惯爱揪出后辈的错处,年少的又因初出茅庐尚不知敛芒,只觉天下我有,连一丝无干紧要的蛛丝马迹都能放大了润色成危害国之根本的大事。朝中如此风平浪静,唯有可能是栾徽风暗中出手瞒下了他的行踪。

数年的周旋相与,卫谚太知晓栾徽风的铁血手腕。大抵唯恐教这群朝臣轻视自己的女子身份,栾徽风于宣室殿虽不多言,却通晓万事于细微之处,向来一针见血,又从不会放过一丝不利于朝廷之事,万事务必讲求一个政通令行。人道他卫谚位极人臣,不过是一人之下罢了,只是这一人,并非天子萧琅,却是垂帘后的太后栾徽风。而今放眼整个朝堂,除却三公,大多朝臣仍对她怀了七分忌惮两分敬重一分不耻。

而这样的栾徽风,竟不究韩鄢渎职一事,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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