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坐微久的孤尘仙君亦抬目,平声与她:“你之眼神,我亦似曾相识。”
女子柔声:“公子家中父母可还在?是否还有一个长相与公子极为相像的姊妹?”微微顿了一瞬,她又问:“公子与姊妹的相貌……是否都随了母亲?”
孤尘仙君透过单薄的轻纱凝目于她:“父母早已亡故。家中无姊妹。”
便见纱幔后的女子听完,目中转而黯淡,语声幽恍:“我还以为……是故人奇遇未殒……救得其子……后又生了个女儿呢……”
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拂起了纱幔,孤尘仙君于纱幔拂空的那瞬,再度和轻纱覆面的紫衣女子对视了一许——那悯然而无力的眼神,于脑海深处再度划过。
这个眼神,他见过。
——确曾见过,且铭心难忘。
白衣仙人垂放于桌案上的一只手慢慢握起:“可否摘下脸上面纱。”语声低喑,听不出喜怒,似夹故人情,又似涌千层恨。
“紫烟”忆起那人离开前警告自己之言:百转琉璃纱可置换人身作掩,藏尽一身妖气。
遂摇头:“我脸上面纱不可取下,公子不必……”
下时惊风骤起,白影如电,一把长剑于眼前掠过,紫衣女子脸上面纱霍地飘然落下。
娉婷婀娜的女子身影随着轻纱落地于面前仙人眼中变回了一袭紫衣长衫的俊秀男妖。
见到他,“白衣公子”额间的朱莲仙印几乎一瞬间显露现形,周身仙气亦不可抑制地曝溢出,仙力激荡。
“你……也是仙……”虞紫云看?着面前这张与倾城妖谷所见女仙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陡然间似是明白了什么。
下瞬如同倾城妖谷时同样仙力凝满的墨色仙剑带浅褐色仙藤迎面飞驰而至,他已然确信。
没有酷似青霜子的女仙……一直都是面前之仙。
而他形貌神?似青霜子,之前化作女身,此次才显真身,两次三番见到自己杀意沸涌,又为仙君,便只能是……
原来当年的小男孩真的活了下来。
一瞬间他心头闪过的不是仙剑迎面的凛冽惧意,竟是一点卑微无力的小庆幸。
庆幸他未死,庆幸他寻来,庆幸自己未拂她遗愿,更庆幸自己此番能死在他手里。
眸中慰意一闪而过,他本能地只想闭上眼。
仙剑临颈,风冽如刃。
但几乎同时,紧阖的屋门“嘭”的一声被数道魔刃破开。
白衣仙人警觉地回身以剑作屏,瞬息间隔绝开所有来袭魔刃。
那一身黑衣、红纱靡艳的女魔将手中魔剑牢牢压在身前之妖颈中,只要剑刃稍稍一侧,她面前之妖便会颈断溢血、魔毒浸体。“想替这蓝衣美妖收尸么?”
欲魔心冷冷看着持剑直指屋内紫衣男妖的白衣之仙,狞声道:“若不想,就把指着云儿的仙剑放下!”
孤尘仙君目寒如刃,看?了一眼被她挟持在手中的裴焱,又将目光移回到那深刻于脑海中、几乎刻进了血肉里、红发血眸的女魔脸上……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微抖,十指泛出青白。
欲——魔——心——
裴焱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于楼下刚欲上楼,便感背后魔息凛冽袭来,猝不及防地受了这女魔两掌,此刻手脚发麻,妖元被桎,喉中几次涌上腥血,心里翻江倒海都是对自己妖力低微的愤郁痛悔。裴焱咬牙愧声道:“对不起……洛寒州……”
“不怪你。”白衣仙人极低地说了这一句,但裴焱仍可见他握剑的手难抑颤簌,脸色青白沉晦,似有翻涌推叠的情绪在强自压抑。
他知道他有多想报仇,但因为自己此刻却不得不克制。
一颗心用力拧起。
裴焱猛然间似见了当年他尚为稚子孩童时,被此魔挟持在手中的那一幕……便如同今日的自己一样,被用以威胁他的爹娘。后来……
后来他亲眼看着这女魔剜出了娘亲的心、砍下了娘亲的头颅和四肢,废其丹田、毁其元神?,爹娘身死,而他亦被抠去了双目,废尽全身筋脉!
裴焱袖下双手倏地握紧,几嵌入肉。洛寒州……
白衣仙人脸上怆白无色,寒凛至极的眼神紧凝在黑衣女魔压在裴焱颈间的魔剑上,目中既颤又沉,冷冽煞极。
欲魔心看?向了仙人慢慢垂放下来的仙剑。“呵~当真因为这美妖就收手了?”冷笑着直视面前之仙,红发女魔眸中幽光流转:“那如果我叫你自废仙元呢?”
双目猛地一瞠,裴焱立时狞声:“废你妈的仙元!你这丧心病狂的女魔鬼!早晚被我们千刀万剐!洛寒州你别听她的!我是妖没那么容易死、死了也?能救!你废了仙元就会跟当年一样我们两个都要玩完!!!”
下瞬魔刃一侧,裴焱颈上立时被划破了一层皮肉,魔毒争先恐后地往裴焱血中渗入。
周身一颤,剧痛钻身,裴焱立时噤声,强忍着一声不吭。
“当年?”红发女魔冷冷打量着面前仙人,嘴角微微勾起:“呵……这张酷似青霜子的脸……我早该想到的……当年的小孩,被我震碎全身筋脉还抠掉了双目竟还未死……五年前倾城妖谷的女仙也?是你化身的吧?”眸射寒光,她冷冷掷声:“一介竖子,命可真硬。”
白衣仙人看着她的目中萦满冰极冷雪。
“可惜你也?如同青霜子一样,有着致命的弱点……且都将弱点轻易落到了我手中……”嘴角露出一抹极为讽刺的笑意,红发女魔慢慢把手中魔剑压入裴焱颈间伤口中:“……所以你废不废自己的仙元呢?”
作者有话要说:三火:上神说了我能活一千年!不怕,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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