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被人类逼疯的妖怪
“有酒吗?”
一串鱼饼下肚,这新来客人的某个开关似乎被打开,她抬起头直直的看向食物热气后面的狐狸老板,眼神锐利得似乎可以刺穿挡在眼前的任何障碍。
“酒的话,自然是有……”
狐狸老板给了雪满一个求救的眼神,示意他快点说话,在许出了给雪满一个狐狸毛做成的挂坠的承诺后,关东煮摊上的唯一救星慢悠悠的开了口。
“喝酒?你这个状态,喝酒有点不太好吧。”
雪满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了一瓶红枣酒,在侑子怨念升级的恐怖眼神下,格外淡定的递给了大狐狸:“给她热点这个就好,暖暖身子去去寒气。”
“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做这些东西,明明有一堆小妖怪抢着要送给你。”
这自酿的酒似乎勾起了客人的某段回忆,她身上那犹如刀锋的气势一缓,就这样被安抚了下去。
“那你倒是变了不少,竹青。”
打量了身旁人一会儿,雪满收敛了自己那因为见到老友而生出的喜悦:“我还记得你以前不是说最讨厌的颜色是黑色吗?各种颜色的留袖穿了个遍,唯一不愿意碰的就是黑色的。”
即使黑留袖上的绣的图案最为华丽饱满,这名为竹青的妖怪姑获鸟却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
“……雪满,人类为什么那么容易死呢。”
回避了雪满的疑问,竹青仰起头,盯着夜幕上的闪烁星子低声的说:“玲子死了,玲子的孩子也死了……我那么努力,恨不得把命都给她们,可谁都没有救回来……”
“她们的身体就像是破了一个洞,不管输进去多少的生命力,下一秒都会流失……”
“现在,玲子唯一的亲人也变成了一个人,他是不是也会像玲子那样,突然某一天就死掉?”
竹青的声音压得极低,最后的问句就像是在喉咙里打了个滚,又回到了肚子里。
她捧着满满一杯红枣酒,半天没有喝下去一点。竹青呆呆的看着前方的空荡之处,能够让人身心都放松下来的红枣香气没能抚慰她的伤口与疼痛。
“玲子?你是说夏目玲子吗?”
雪满难得的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朋友。
人会对带来了“第一次”的某样事物记忆深刻,妖怪也是一样,甚至于,因为妖怪有着比人类更加漫长的生命,他们对于“第一次”的重视程度,比人类夸张得多。
对于竹青来说,夏目玲子是她的第一个人类朋友。
这份情感的沉重,不是所谓的看开一点就可以安抚得了的。
唯一能够看开,也愿意去看开的,只有竹青一个;除她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她去做这事,也没有人能够代替她去做这个决定。
长叹一声,雪满从记忆里翻出了属于夏目玲子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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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玲子,在普通人看来是个桀骜不驯的叛逆学生。
但在妖怪眼中,它属于一个孤独得只能用一身刺去伪装自己,假装自己并不孤单的女孩。
这个女孩在雪满的回忆中所占的部分并不多,更准确的说,他是从竹青的嘴里,或是其他妖怪的描述中,一点点的拼凑出夏目玲子的样貌。
拥有灵力、能够看见妖怪的人;脸长得很清秀,但打起来妖怪真的很痛;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什么人类朋友;经常吃不饱,所以瘦瘦小小的,看上去不太健康……
雪满曾想过,也许哪一天,他就会在街头上遇到这个女孩,到时候他一定要吓唬一下对方,报了某些小妖怪哭哭啼啼来找他告状的仇。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月城雪满和夏目玲子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后者的葬礼上。
祭台上摆着张黑白照片,上面印着的女子有一张略显疲惫的脸庞,从眉眼中依稀可以辨得年轻时的秀丽。
她的嘴边有一抹淡淡的微笑,眼神也带着说不去的温柔,年少时的寂寞与不平被时间抹去,留下的只有恬静与美好。
来参加葬礼的人并不多,大多数的亲戚顾及着夏目玲子年轻时的奇怪行径,不愿意让外界知道他们有太多的联系,来了也只是上一炷香后便匆匆离去。
应该是玲子女儿的年轻女孩红肿着双眼,跪坐在祭台旁边,向着每一位来客认真的鞠躬回礼。
而以玲子友人的身份陪在玲子女儿身边的竹青,则是这女孩最坚实的后盾,并且在玲子的葬礼结束后一直照顾着对方。
当这女孩结婚时,雪满还被竹青叫过去,以娘家人的身份上了酒席。
那时候雪满还打趣说,竹青不是亲妈胜似亲妈,特别是竹青在女孩婚礼上悄悄抹泪的画面,更是可以列入年度珍藏画面TOP10,百年后拿出来欣赏也不过时。
听了这话的竹青恼羞成怒,抽出伞剑追杀雪满的事仿佛还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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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离开的时候,对我说自己很幸福,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