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恢复灵力的法华君终是剑走偏锋,以旁门左道复生长天君。
在此之前,虚云大师多次劝他莫要误入歧途,但对于那人自己选择的未来,旁人没有插手的余地,就是玄难也不多加评论。
妖邪功法加身的法华君自毁一身正道根基,隐忍剧痛抽离深埋骨髓之中的逆脉,足足七年才修成正果,得以从凤皇玉佩中取出长天君残存的精元。
七年之后又三年。
当初帝天遥三年血饲才令灵胎降世,如今法华君源源不断提供自身灵流助长天君化成人形,亦是三年。
三年之中,他极少出现在人前,孤身一人前往无相深处的佛宗禁地苦狱。
能得此名,便是因此地镇压无数魔灵恶鬼,阴邪之气最盛,更适宜法华君从中汲取由怨念而生的力量。
他已是孤注一掷,一旦孕育灵胎的过程发生偏差,不只是长天君,连他也将受恶灵反噬,自此魂魄不存。
可他从未后悔,哪怕明知日后的自己将会成那人认不出,更不肯认的魔物,也从未有过退步的怯意。
“我只想你活着,哪怕拿我自己的命来抵也值得!”
这是三年之中,法华君对那不会说话,也毫无知觉的灵胎所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可惜人算终究比不过天算,降妖归来的虚无不巧撞见功法已近衰竭的法华君闭目凝神,两手血脉被妖邪之气染得乌黑,根根暴起的一幕。
那人屏息不动,好似生命停滞,显然临近末尾,到了复生最关键的时刻。
虚无见状不经深思,出手直奔毫无防备的法华君,一掌不留情面打在他背后。
猛然受到重击的人呕出一口腥红,分心抽手阻挡搅局的虚无,体内肆虐伤势令他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勉强接下对方一招又一招攻势。
在与人强抗的紧要关头,溅了法华君血迹的精元引来苦狱魔物的垂涎,直到虚无被骇人一幕惊得停手,得以喘息的法华君才扑向被迫吸收魔性的长天君。
此刻精元已然有了婴儿形态,托腮蜷缩着动也不动,好似睡着一般,却被一股明眼可见的血气环绕周身。
“为什么……我只是想他回来而已,连这……你也要阻我?”
不等虚无作答,被惊动的虚云大师赶来,见法华君抱着那不哭不闹的婴儿无声悲泣,不住哀叹。
“阿弥陀佛,时也,命也……”
老和尚端着合十礼,从几近崩溃的法华君怀中抱过婴儿,探了脉象出言安慰,“放心吧,只要他活着,便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大师,他、他还能醒过来吗?”
“自是能的。”
只是结局难以料想。
被虚无重伤的法华君在玄难的医治下昏睡整整十日,十日之内,虚云大师翻遍经书典籍,尝试无数种方法驱赶寄居在婴儿体内的恶灵,皆是无果。
玄难出了个幺蛾子,“依小僧看,救是没得救了,倒不如借小僧的妖邪功法让他得以在人间续命。”
说着,他一指自己浓妆艳抹的眉眼,笑的有些难看。
“否则似他这般顺应天时又将为祸人间的魔物降生于世,定会遭天雷击顶而亡。小僧是没有心怀苍生忧国忧民的心思,所以无所谓散去一身修为助他苟活是对是错,只在乎值不值得。”
虚云大师长叹,许久,追问:“那你认为,值得吗?”
“长天君能活,便是值得。假若结果不尽人意,为此赌上身家性命拼了一次的小僧没留下遗憾,更是值得。至于之后他是否会成为人间祸害,搅得世间腥风血雨,无处安宁,就不是小僧要担忧的事了。”
玄难割开腕间血脉,将鲜血滴在烛火之上,施以秘法将一身功法传与沉睡的婴儿。
“成魔便成魔,总比成仁来得好!小僧知道这样做后,他一定会成为世间正道急于铲除的恶人,但恐怕小僧无力插手这些,不得不退隐休养,到时能带他走上正道的人除了法华君,便只有老和尚您了。”
虚云大师沉凝的面色缓和些许,笑问:“你真的相信他吗?贫僧还以为你只把他当作随性而为的孩子,难成大事。”
“从前或许是这样没错,但以后他会为这个孩子改变很多很多,要不要与小僧赌一把?”
玄难的努力没有白费,由着他功法的注入,婴儿终于不再死气沉沉,虚云大师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他假模假样哭了一两声意思意思,便唤醒了伤重沉睡的法华君。
那人睁眼第一句话,便是“光打雷,不下雨……这小子,长得可真难看……”
说罢忍痛起身,从玄难怀里接过婴儿抱在怀里,动作僵硬的晃了晃,逗笑了玄难。
“你小时候也长这样,别笑话别人,再说哪有你这么哄孩子的。”
一见他浓妆淡去七分,整个人都憔悴了,法华君便知是他不计得失帮了自己,想道谢不假,却不知如何开口。
“不必与小僧客套,况且之后要收拾的烂摊子远比小僧做的要多,就比如……”
他边说边掐了把婴儿的脸蛋,疼得那孩子“嗷”的哭出声来,不服不忿的瞪着他看。
婴儿睁眼的一瞬,法华君心下一沉,下意识探手去抚那血红的眸子,猝不及防被咬在手腕,顿时鲜血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