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燕寻今日和她相见,并没有说什么和朝政大事有关的东西,有的只是他对她的纠缠。既然如此,她倒不如赌上一赌,直接实话实说。如此若是燕华相信了,那他知道她的是燕寻的人的几率反而更小。若是赌输了……左右不过一死罢了。
下定了决心,姜予辞抬起头,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抖着,显示出几分柔软无助的惶恐:“陛、陛下……”一开口,声音更是软而媚,直叫人酥到了骨头里去,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更何况她是琉璃锁啊。
燕华自然也免不了俗了。
他注视着她的神情,一面心知肚明她这副样子起码有一半是装的,一面又止不住地开始怀疑燕寻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顿时控制不住地升起了想要保护她的念头。
姜予辞接着道:“其实今日……奴婢只是出去寻王嬷嬷的,但是半道上遇见了豫王殿下。豫王殿下问了奴婢叫什么之后,就无故开始、开始……调戏奴婢。”
说到最后,她甚至带上了哭腔:“奴婢知道这话说出来,恐有污蔑王亲之嫌。但奴婢可以发誓,奴婢方才所说的,句句属实!”
想起方才那样的情形,她是真的害怕。话语里也不免带出了些真情实感。
一番话说得真假参半,真真假假间反倒更不容易被发现追究。虽然她依旧隐隐有些担忧,但还是大着胆子上前几步,伸出手攀上了燕华的衣袖,委委屈屈、软软糯糯地说了一声:“陛下,奴婢怕。”
葱白的手指攀上袖角,少女的馨香也随着涌入鼻端,琉璃锁的神情带着后怕和委屈,身子甚至还在微微颤抖着,落在燕华眼里,让他的神色都不由得僵硬了一下,瞳孔微微扩大,颇有些无措的意味。过了片刻,他才抬起手,安抚地在琉璃锁的后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没事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窗外狂风呼啸,像是野兽在嘶号怒吼,风带来的寒意几乎冷到了人的骨子里去。灰白天幕之下,门外侍卫站得身姿笔挺,神情沉默,守在门口的徐智诚抬头看了看天色,低低咕哝了一句:“明儿该天晴了。”
屋内火盆燃得正旺,不时发出细微的哔剥声响,一室温暖如春。眉眼温柔的少年轻轻拍着少女的背,大约是因为这个动作,渐渐地,姿势便有些像相拥。
乌发绾就的髻上簪了一朵绢花,此刻那粉白的绢花悄悄靠在那明黄衣衫上,燕华身上馥郁的香气环抱着她,恍惚间,姜予辞忽然就有些安心。
一瞬间仿佛亘古一般悠长,却又好像刹那即逝。
姜予辞睁开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侧过身子伸手抱住了枕边人。
“怎么了?”燕华被她的举动惊得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虽然脑袋还不太清楚,却下意识地把她搂住了。
姜予辞躲进他怀里,依偎在他胸前,周身都盈满了那熟悉的气息,笑着回答:“没事儿。就是突然想抱抱你。”
闷闷的声音自怀中传来,燕华突然有点儿羞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感觉有些好笑:“抱吧,随你抱。”
他人都是她的,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燕华轻轻拍着怀中人儿的背,一下又一下,带着无言的温柔:“时候应该不早了,早些睡吧。”
姜予辞乖乖应了一声,闭上眼睛。
-
而此时此刻的长乐宫中依旧灯火通明。
长乐宫乃皇后所居,红漆柱琉璃瓦,梨木桌官窑瓶,从里到外无一不精美华贵,彰显着天家风范。而此刻屋中二人的身份,也配得上它。
正是北昭的帝后。
“燕寻今日还真是……他怎么会想到去和秦王妃拉拉扯扯的?以他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和秦王妃,不单说他们身份差不了多少,更何况,秦王妃还是南绍送来和亲的公主啊!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他倒是要如何收场?”北昭皇帝紧紧皱着眉头,坐在上首,神情中颇有几分反感。
皇后微微笑了一下,将手中那杯刚刚倒好的茯茶推到他手边,温言软语:“皇上且消消气儿。想来豫王也不是有心的,只是今日喝了点小酒一时上了头,而您也知道,姜氏那般姿色……”说到最后,她微微蹙着黛眉,看上去有些难以启齿。
皇帝重重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斥责:“那他也是昏了头!”
见皇帝的气似乎还没消,皇后不敢再劝,连忙安抚:“是是是,让他偏生昏了头。”
皇帝皱着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勉强顺了顺气,这才接着道:“现下看来,到底还是燕华更稳当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落在皇后耳朵里,心里不由得咯噔一跳。
燕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