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兽?什么禽兽?”前方来了个模样俏丽的粉衣少女,杏眼朱唇,拢着肩臂的轻纱朝他们跑来,停在明冽跟前,矮身行礼:“战神安好。”
守煦告诉明冽:“这位是映霜公主。”
明冽便点了点头,知晓这位是潜横水君的掌上明珠。
小公主天真烂漫,绕到明冽身后,为他推轮椅。
得了空的守煦花蝴蝶一般徐徐展开手中的折扇,笑问道:“公主回来了,不知可有带回复骨草?”
“当然带回来啦,那草刁钻古怪,就长在烈日之下,遇水还会跑。本公主耐心伺候着它长成,然后一把将它拔下,现在啊,正在琉璃宫里炖着呢。”映霜扬扬下巴,不无得意地说。
“实在是有劳公主了。现在少主续筋有望了。”
明冽这方晓得自己这腿还有得医治。
他死时粉身碎骨,是灵戈一点点替他接的骨头。只是他那腿的筋脉都被震断了,要治只有服以复骨草的药汤相聚合,再寻一妙手来为他续筋。
映霜道:“上神,我为了治你的腿伤可是出过一份力的哦,今后你可要帮我和我爹说说,别一天到晚总想着把我嫁出去,丢不丢人呐!”
明冽一哂,倒是听闻潜横给她备了份厚重的嫁妆,便回头笑问她:“你不想嫁?”
“我才不想嫁给什么劳什子的南海水君呢,”映霜一笑,仰头挺胸道:“老娘要当就当西海女君,与南海那条鼻涕虫平起平坐!”
琉璃宫内过往的仙侍们俱是一笑,想来是对他们公主的豪言壮语见怪不怪了。
“臭丫头,胡说什么!”
不远处的潜横气得直跺脚,快步走上前,一把将映霜扯了过来。
映霜做了一个鬼脸,老老实实地与水君见了礼,一脸乖巧:“爹爹,女儿接到战神了。”
潜横手指戳了戳映霜额头,一副与她秋后再算总账的样子,上前与明冽见了礼,说道:“战神,先饮汤药吧。”
“有劳了。”明冽说。
潜横幽幽地扫了明冽一眼,笑了。
尽管这时他还不知道潜横的表情代表着什么,可隐隐还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玄冰洞内,一口海碗镇在桌上,碗中药味之浓郁苦涩,不得不让人屏住鼻息。
守煦默默退到了一边,将劝药这活主动让贤。
众所皆知,他家少主自小畏苦,不爱吃药。从前明冽还小时,素往王后喂他吃一口药简直是要了他的命。想到明冽逃药的经历,守煦微微叹了口气,只怕他讲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果不其然,明冽见到那只海碗,立刻就打算调头往洞外撤。
潜横挡住了他的退路,苦口婆心地劝道:“战神,喝点儿吧。”
映霜抱着两坛蜜饯,递到了明冽面前:“战神,吃点儿吧。”
明冽退无可退,苦着一张脸,忍下鼻息间透出的苦味,似乎在思考当瘸子和喝药哪个更惨。
还没等他想清楚,洞门便被人踢开了。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金衣的少年正抱着剑站在洞口。
潜横大喜过望:“灵戈小龙王!您可来了!”
灵戈的眉头轻轻皱着,嘴唇微抿,一语不发,一双黑而亮的眸子倒是死死地盯着桌边那人。
眼神倔强却又隐隐透着让人心疼的哀伤,不过是须臾之间,他的眼眶便变红了。
这人对明冽总是这么一副乖乖巧巧柔柔弱弱的样子,可他视线旁移,微瞟了潜横一眼,眸光之中带着几分冷意。
潜横立马会意,连拖带拽地拉着守煦映霜告退了。
映霜不明所以,大声嚷道:“爹!你拉我做什么!我觉得小龙王的眼里有杀机!咱们丢下战神真的好吗?!”
“杀什么机!你懂不懂事了?”
潜横一把捂住映霜的嘴,将她拉到门外站好,压低声音小声道:“那是杀机吗?那是爱意。”
守煦不知想到了什么,折扇一收,一脸请教的模样:“此话怎讲?”
潜横摇着头望了他俩一眼,实在恨铁不成钢。
洞内。
灵戈径直朝明冽走来,在他身边坐下,将海碗推到明冽面前:“喝了。”
明冽很是为难。
他觉得自己从前应当也是不喜欢喝药的。
“你不喝我便喂你喝。”灵戈端起了碗,用调羹在里面搅了搅,复又抬头将他望着,低低问:“你想吗?”
明冽看着灵戈鲜红的唇一张一合,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打了个激灵,二话不说便捧着那海碗一饮而尽。
他想?
个屁啊。
他决计不能是个断袖。
明冽苦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脸都要皱到了一起。
见状,灵戈唇角微动,又不动声色地拈起了颗蜜饯,递给明冽。
那蜜饯与明冽嘴唇不过是毫厘之间的距离,明冽一张嘴,蜜饯就能投进他的嘴里。可他却觉得这样莫名的亲昵让他不适,不由得朝后挪了挪身子,从坛中另外拿了颗蜜饯丢进了嘴巴里。
灵戈却也不介意,将手中的蜜饯转投进了自己口中。
看着明冽,灵戈双齿一津,满是甜意。
“好些了吗?”他忍不住问。
“苦死了。”明冽又往口中丢了三四颗蜜饯,将嘴巴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答道。
灵戈眸光一闪,颇有些意外。
他还没有听明冽叫过什么苦。
很新鲜。
洞门看似虚虚一掩,实则能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看见没看见没?战神喝药啊,只有小龙王劝才管用。”潜横不无得意道:“老夫与姻缘神可是至交,从前姻缘殿忙时我也去牵过线的。世上这情情爱爱,老夫自问看得极为通透。”